故人情

定风波 洛阳有梨 1796 字 9个月前

官师忍俊不禁,逗弄她道:“怕不是想我,是想我的‘功课’了罢!”

“都一样都一样,”郑乐仪嘿嘿一笑,脸上无半分羞惭之色,只一径地与官师大吐苦水道,“你是不知,夫子讲的东西现是越来越无趣了,我听说最早景宗皇帝开含章殿的时候,说是为公主启发心智、扫除蒙蔽,以成‘巾帼宰相’之才,不亚天下男儿。现只与我们授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便了,翻过年来更甚,王夫子竟是连列女传、女德、女诫之流都开始与我们讲了,还要‘熟读成诵、默背如流、行必省之’,你说无趣不无趣。”

“若早知宫中是讲这些东西的,我便早该让父亲替我回绝了,”郑乐仪不满道,“我又何必来学,府上长辈们已经念叨的够多了!”

“郑乐仪,‘谨言慎行’四个字于你就那么难吗?”官师还不及制止郑乐仪,与她同行而来的清冷少女开了口,声如其人,如山涧清泉击于石,叮咚作响,清清凉凉,“你也是要快出阁的年纪了,若还一直学不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恐怕迟早有一天要祸从口出,不知自己毁在这张嘴上、更要累及家人无数。”

却也是官师后来相处了大半辈子的老熟人,楚襄侯府陆家的女儿,嘉泰帝的德妃陆晚。

这时候倒比后来无欲无求的淡漠神仙模样生动了许多。

“晚姐姐这话说的不对,我还小呢,”郑乐仪天生的随性乐观,以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说话找不着旁人的重点,“你十五,鸾姐姐十六,我可才十四,你和鸾姐姐都还没嫁人呢,我怎么就‘快出阁的年纪了’?”

陆晚凉凉地瞥了郑乐仪一眼,知她是个越理会越歪缠的,懒怠再搭理,只放好了书具后拿了本棋谱出来,走到官师身前递与她看,认真道:“我年后清点库房时在一堆压箱底的物什里偶见了这棋谱,里面有几着很新的手式,这几日你得空了便来寻我,我们再一起手谈几局。”

“晚姐姐这是攒足了力气想一雪前耻呢吧,”郑乐仪被人忽视了也不恼,还非要凑过来挤在官师与陆晚之间,笑嘻嘻道,“不过不是都说下棋费心思吗?师妹妹可是大病初愈,晚姐姐你却是悉心筹谋数日了,这要是真赢了,也胜之不恭。”

官师三十岁后的棋风与十三岁时相差甚多,陆晚一开口她便想推辞的,只是尚在寻思找个什么由头好,郑乐仪就把现成的送上来了。

“也罢,你且好了再看吧,”陆晚呵呵笑着放了棋谱在官师的案几上,回头对着郑乐仪凉凉道,“是啊,只是我纵然‘胜之不恭’,也是比某些臭棋篓子一辈子都要‘含恨饮败’要好。可真难为你还知道下棋要费心思,观你往日行棋,旁人怕只道你全是‘率性二为、随心所欲’的呢。”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人总是有个擅长、不擅长的,我不擅长下棋,输给你们又不丢人,你明明那么好棋还下不过师妹妹才是羞人罢。”郑乐仪毫不在意地笑嘻嘻道,她心性虽不坏,但率性自在惯了,有时候说话总不顾忌,总难免带上了几分天真不知事的伤人与残忍。

好在陆晚骨子里的清冷淡漠是她对这些无意的刺人迟钝许多,并不太在意,也或者是她太过熟悉郑乐仪有口无心的性子,并不多计较,总之二人吵吵闹闹、有来有往,倒也都不生气。

陆晚薄唇微勾,凉凉道:“怕只怕有些人呀,身上全是短。”

“老天是公平的,有人全是‘短’,那肯定还有人全是‘长’呢,”郑乐仪自得道,“所以呢,我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全是与了师妹妹呀!她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我们二人一中和,才好为四公主陪读呀。”

陆晚被郑乐仪的流氓逻辑噎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说师妹妹,你为什么什么都会呀,”郑乐仪扭过头来,复又趴在官师案几上感慨道,“你还比我小一岁呢,可你一笔字写得陛下亲口夸,一手棋能下遍宫中各大家,琴画亦绝,一副花鸟能在外面卖上天价,而且你还长得美,脾性柔,出身高,姿容卓绝还又文雅贤淑,怪不得陛下和皇后都喜欢你,公主也喜欢你,还有外面还有好多好多人都喜欢你……我要是个男人,我也肯定喜欢你,还非要趁着近水楼台,先娶了你不可!”

“你说的可真好,我听了都心动,”官师歪过头去,笑盈盈地回道,“太想见见你话里的所说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