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思不知何时已自己摸索着站了起来,脸上浮现了明显的担忧与焦灼,脸遥遥朝着官师的方向,有些无措地安慰道:“阿姊莫要为此伤怀,无思总还在这里的。”
官师眼睫微垂,却是并不看他,只淡淡道:“你一早便知道了母亲欲寻我要银子以救熊茂典之事。”
“嗯,但也不是,”裴无思先是点头,复又摇头,见官师神色倦怠,也不敢多卖关子,平铺直叙道,“我今日过来,本便是昨日官宜从宫里走之后,姨母恐怕她会将过往账目悉数禀与舅母、舅母再对你多加责难,遂将我唤去长秋宫悉心叮嘱,前来开解你一二。”
所以先才官宜提及红玥事的时候,裴无思半点也不惊讶。
“熊茂典的事,却是在姨母的长秋宫偶然听得的,”裴无思委婉道,“只是苦于舅母并不向宫中开口,亦不曾与舅父言明,姨母反不好直接出面干涉……而舅母竟然是想凑了姨母赐你的银子去赎熊茂典,今日之前我是从未想过,恐怕姨母更是想所未想。”
——毕竟,熊氏这事做的实在是太拧巴了,简直像是捧着金碗去要饭,强要了皇后赏给官师的例银只为凑赎罪银子去救人……这实在是因小失大、为捡芝麻而丢西瓜。
皇后又怎么能想到熊氏竟如此别扭,她遣裴无思前来开慰官师,不过以为熊氏最多会在得知前情后将银两强要回与姐妹二人平分了去,而官师最早在陶悦堂应下母亲时,也只以为这银子会用在官宜身上而已。
“这样说来,”官师微微蹙眉,沉吟道,“不会是姑母令红玥主动将账册示之与人的了。”
“阿姊怎么会如此想,”裴无思非常惊讶,“姨母若是想给舅母送银子解决熊茂典的事情,直接给侯府赏赐就是了,又何必这样绕一圈子把自己都绕进去了?更何况熊茂典的案子,从来就不是非得靠银子才能解决的。”
官师神色凝重道:“可红玥是宫里的老人了,不当如此行事。”
裴无思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尚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故只随口道:“兴许是宫中近来事多,忙中出错了罢……姨母昨天已经责罚了她。”
官师不置可否。
比起这个,裴无思更好奇的是:“阿姊似乎颇为忌讳以赎刑救熊茂典之事?是觉得这个人不当救,还是觉得这法子不好?”
虽是一般年岁,他倒是比官宜敏锐得多。
官师淡看了裴无思一眼,平静道:“我与熊家这位舅舅并不相熟,亦不曾听闻他为人几何,只是这银子,两万两,无思……你能拿得出来吗?”
裴无思默了片刻,诚实道:“若是以物相抵,两万两并不算多,可要是单论现银,两万两也实在不少了。”
“若熊茂典真被两万两银子赎出来了,”官师面无表情道,“旁人会觉得,那是熊家变卖家产换来的银子、还是母亲四处搜敛凑出的银子,亦或者是,父亲贪墨得来的银子呢?”
更何况,裴无思不清楚,官师却知道,胶东军的开支本就是一笔烂账,根本经不得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