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相逢

白子墨懒得睁眼瞧银鍠云河,敷衍地掀了掀嘴皮子:“参见魔皇——”

意料中的拷问没有出现,来人也没有回音,只是又近前了几步,他似乎是蹲了下来,衣摆撩拂时扫开许多碎石尘灰。

抬手顿在半空不敢轻触故人,混乱的脑识翻江倒海,耳中尽是金属交击之声,震得人头晕目眩。

玄鸣涛不知所措地蹲在枯木墙前,凝望着白子墨如今干瘦枯柴的脸,竟回忆不起半分往昔风采。

鬼木盘根错节以其身躯为养,如此残忍酷刑若非亲眼所见,实不敢相信这一切,全是身为银鍠云河时自己的杰作。

先知台又陷入一片死寂,白子墨能感觉得到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方才稍提戒备,下一刻,那人竟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脸。

“别碰吾……”白子墨气息奄奄地反抗道,“魔皇想要什么天机……直问便可……别碰吾……”

“大白……是我……”那原本该是银鍠云河的人,一开口,绷不住的哽咽声暴露了身份。

没想到白子墨却沉沉发笑,“吾之生死,尽在魔皇翻掌之间……没必要再织情义愚弄吾……”

“对不起……对不起……”道歉仿佛是这世上最无用的话语,此刻情怯满心却说不出其他思念的话。

玄鸣涛猛地起身翻掌提元,庞然纯粹的魔气贯穿每条枝蔓,整座枯木墙突然剧烈震荡,鬼木受力纷纷自白子墨体内抽出缩回树根,树皮蜕去,化为人皮。

不过半刻,遍体鳞伤的白子墨便被抛出枯木墙,如断线风筝般落入玄鸣涛怀中。

累月的折磨虽早已麻木了神经,此刻经脉剥离之苦依然教白子墨生不如死。

一声哀嚎,是白子墨愿意向银鍠云河展露的最大程度的示弱,他不停地痉挛,剥皮抽筋的痛苦使他几乎丧失意识。

陈血浸染赤条的身躯,遮掩鬼枝抽出后数不清的伤口,混如血尸一般惨不忍睹。恍惚中,白子墨仍坚持用所剩无几的力气,试图推开抱着他的‘魔皇’。

玄鸣涛笨拙地扯下自己的袍子披在白子墨身上,不停将道气持续灌输给他。

沛然道气源源不绝进入体内,霎时走遍全身要穴,解封功体,巩固白子墨丹田气海,护着他的道元命火苒苒不息。

魔气被尽数吸出,魔奴专属的魂枷也被崩碎,白子墨整个人宛如重生一般松快澄明。

努力吞下哽在喉中的痛楚,玄鸣涛跪坐在地,将白子墨平躺着抱在怀里,让他枕着自己的臂弯能稍稍减轻些疼痛。

通过功力传输,才知白子墨的伤势远比表面看起来更严重,玄鸣涛自责难抑,心神紊乱。

“大夫……对!去找大夫……我要先带你去找大夫!”

白子墨怔怔地注视着眼前人未有变化的金蓝异瞳,眸中真实的慌乱无措表露无遗,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上亦布满痛苦煎熬与悔恨无边,衬着森幽微光,满头白雪,白羽成辉。

融合道魔双功后,难道四魂双体成功归位了?

心中澎湃渐起,未及细究,先知台又生变故。

就在玄鸣涛正准备带白子墨离开求医时,周遭莫名浓雾乍起,刹那间,数十道云流剑气像长了眼睛似的直袭玄鸣涛背心而来。

玄鸣涛下意识弓起身将白子墨护进怀中,元功一提,护身气罩即开,稳稳挡下所有暗袭剑招。

“紫荆衣——!”白子墨当即认出剑招来源,费力地提示玄鸣涛留神。

玄鸣涛闻言迅速收功,囫囵抹了把泪眼,换上一副笑容,转头迎接他回归后遇到的第三位同修好友。

不料迎面一剑却逼至眼前——

“住手!”白子墨拼尽余力大声喝住紫荆衣,剑锋生生停在玄鸣涛喉前半寸。

“将人放开,否则任你神魔盖世,也要亡于玄龙针之下。”紫荆衣冷冷威胁道。

打听到今日异度魔界大军强将皆去道境压阵,紫荆衣本打算趁魔城空虚之时,将雪非焉偷出,未料竟与银鍠云河正面撞上。

金色的玄龙针藏于云天极刃中,只要再进半寸,纵然杀不死银鍠云河,也能叫他重伤难行,留出抢救雪非焉的时间。

“荆衣……”那银鍠云河却目光煌煌地望着紫荆衣,似有感慨,又有欣慰,“你没死,太好了!我是玄鸣涛,我回来了。”

紫荆衣有一秒的迟疑,转而将剑锋逼得更紧:“你如何证明你是玄鸣涛?”

玄鸣涛愣了愣,呆呆地瞅着紫荆衣:“我……我不知道……”

“他不需要证明,更不需要向你证明。”白子墨侧目瞪向紫荆衣,“紫荆衣,收起你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