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问道

银翎放出多时,始终不见回信,一个人故意避而不见,寻是寻不见的。

断极悬桥已断,也未留宿望天古舍,莫非重返道境了?赭杉军提议回总坛找找,弦上玄却有不同的看法。

金紫反目已成定局,紫荆衣既然离开道境,短时间内不可能独自再回宗门,那么这世上与他有所牵绊的人只剩雪非焉——

碰碰运气也无不可,听瀑飞榭总比道境路程近,赭杉军脚程极快,根据弦上玄的提示不出一盏茶功夫就到了听瀑飞榭外围。

玄宗的自家事,本不该由外人插手,弦上玄将自己的身份摘得很明白,但昭穆尊已与鬼梁天下沆瀣一气,中原局势内忧外患更陷危局,就莫怪弦上玄越俎代庖。

只赭杉军和弦上玄两人入山,毕竟是别派家丑,元元心他们索性去山外救助受魔界波及遭殃的灾民。

听瀑飞榭与上次弦上玄来访时略有不同,只是漫山遍野的冰雪一如往昔,极目白芒枯松遒染,飞雪落身比青埂冷峰还寒意刺骨。

听闻此乃白子墨在苦境的居所,赭杉军不禁有些心酸,他那名奇部的小师弟,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想来千年蛰伏,心中霜冻更比飞雪冷上数分吧。

静谧山境,唯有簌簌雪落之声,空灵悠远净化尘浪浊息。驾轻就熟直入内中,此回并无结界阻拦,冰瀑枯松下,如盖石亭中,一条蓝衣蓝发的身影取代了雪衣白裘的修者,背身负手而立,静静面对冰瀑沉默无言,任访客长驱而入也无动于衷。

“紫荆衣——”赭杉军驻足亭外轻声唤道。

亭下的人仿若未闻,依旧一动不动地半仰着头望着飞瀑。

“看了这么久,悟出什么了吗?”弦上玄自青魂珠中化现,毫不见外地走到紫荆衣身边,与他一同观瀑。

紫荆衣瞥了眼身边无礼的访客,惊见弦上玄形貌,下意识退了半步,手中羽毛扇微举护在胸前,似乎随时准备战斗。

赭杉军见状不由剑眉微蹙,悄悄背手按剑以防不测。

“白,纯洁无暇,掩盖世间所有黑暗之色。雪,冰清玉洁,洗涤人心一切污秽之源。冰瀑听心,亦听情,道者在此驻留,可听见故人心声吗?”弦上玄故意忽视了紫荆衣的防备,捻着师尊还给他的白玉佛珠,从容不迫地问。

“你叫吾道者?”紫荆衣愣了愣,疑惑地看向赭杉军。

“弦上不见玄,佛前不问道。千载人事非,紫晶落飘絮。”赭杉军还未开口解释,弦上玄便悠悠吟道,“尹秋君桥主,贫僧久见了。”

紫荆衣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身前故人,他虽未与弦上玄打过交道,但以前常听昭穆尊提起,言那佛者乃是不可小觑的劲敌。

“原来是名震江湖的云渡山高僧弦上玄,大师是特来度化尹秋君的吗?”紫荆衣犀利地讥讽道。

“尹秋君桥主对正道一向友善,昔日自西佛国护送岚赫佛子至云渡山,免去双佛现世危机,功德不小,贫僧没忘却。”弦上玄好整以暇地拨了拨佛珠,“至于玄宗家事,贫僧一名外人,本无置喙余地,然则昭穆尊助纣为虐,与阴谋家鬼梁天下勾结意图五大神器。听奇首言,不解之护在尹桥主手中,贫僧厚颜,想向桥主借不解之护一用,将阴谋家引上台面合力诛之。”

陌生的言辞称呼,古井无波的表情,全然是不同的人,紫荆衣沉吟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弦上玄。

“悬桥已断,吾早不是什么桥主了。”紫荆衣漠然地说,“昭穆尊的命,吾不关心,但不解之护,不借。”

弦上玄与赭杉军对视一眼,赭杉军有些不放心,见弦上玄把握十足的模样,迟疑几分还是离开了冰瀑石亭,去山外等候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