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倾盖Ⅱ

“但今日吾不得不厚颜前来,吾曾两次错失了汝,事不过三,可否再给吾最后弥补的机会?吾已重新召回旧部,再统儒门,这儒门天下,不止吾疏楼龙宿一人,它是我们两人共同的基业。吾之教宗,疏楼龙宿不想终生憾恨……”

声音又轻又缓,哀中带殇,苦中透悔,饶是雪芽懵懂无知,也听得出龙宿语气中的悲凉,不禁跟着难过起来,忍不住泛出泪花。

尽管还有些畏缩,雪芽仍然慢慢挪出床角,试探地伸手在空气中摸索龙宿的位置。

同样的动作,是挚友表达接纳原谅之意,龙宿欣喜非常,立刻执起雪芽的手。

“涛涛,可知正道对吾是何看法吾毫不在乎,这世上只有汝的态度,让吾惴惴不安。玄鸣涛也好,雪芽也好,众相非相,龙宿只认汝是吾挚友,不管何种状态,哪怕是一缕幽魂,只要汝还肯包容宽宥吾,便是吾这一路行来最幸之事。”

雪芽毕竟童蒙心性,不懂人情义理,只被感人的话语打动,放下胆怯,又伸出另一手,居然学着义父常做的动作,像安慰比他更小的孩子一般轻轻拍了拍龙宿的脑袋。

微微一愣,简单的动作,连他的师尊太学主也不曾如此对他,更有何人敢触龙角。偏偏是雪芽,龙宿毫无反感之意,还觉意义非凡。

“哈……哈哈哈……”

沉缓的笑声不再苦楚,龙宿突然感慨万千地哽咽道:“君乘西风归去来,十载百秋霜颜改。疏楼新灯映旧苔,空冢道衣始复裁。白首相交故人在,琴箫不绝云烟外。共饮逍遥何慷慨,悠然此世亟可待。”

……

玉波池边小亭中,素还真泡了极品的阳羡雪芽招待擎海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为擎海潮纾解心结。可擎海潮还是想等弦上玄的决定再下最终结论,毕竟雪芽憨直不辨善恶,弦上玄身为其中一魂有权决定自己的本体何去何从。

不知龙宿又会说什么花言巧语蒙骗雪芽,素还真劝再多也只是耳旁风,擎海潮的担忧始终悬在心上,直到弦上玄悄悄离开内室来到玉波池。

“好友,你看起来精神不振,心情不佳。”素还真也为弦上玄斟了一杯。

弦上玄摇头推却:“吾心中悲伤未止,苦时不宜饮茶,以免苦上加苦。”

“悲伤何来?”擎海潮又紧张起来。

“前辈,龙宿此番是真悔过了,吾为他情义感动而悲,恨自己记不起须臾分毫,徒叹奈何。”

“如此说来,可让雪芽与擎海潮前辈随龙宿回疏楼西风,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嗯,虽然吾想不起往事,但吾相信自己心中的感觉。吾的悲伤来得无由,吾的眼泪流得莫名,这种感应不会是假。”弦上玄认真地向擎海潮保证,“前辈不信龙宿,但须相信弦上玄。吾之命,乃在天下,吾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试探无谓的人心。”

擎海潮被说动了,面色略有缓和。“那龙宿手中之魂无法回归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