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主面具后的声音第一次听起来如此冰冷,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也许这才是太学主真实的一面。
玄鸣涛须臾愣神,脑中飞速转过许多念头,他不知为何学海内部的权斗会突然牵扯到自己身上,可当下容不得他深入思考,各方焦点汇聚,都在等着他的回答,原本对峙的人马这会儿倒同仇敌忾起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玄鸣涛在众多高手环伺之下强自镇定,警惕着周围分毫的举动,一旦情势不对,保命为先,哪怕祭出诛魔剑阵都不为过。
“禀太学主,道者随身携带的葫芦就是证物,葫芦里存有许多毒酒,学生正是依照道者吩咐,配了与他毒酒相似之毒。道者应承学生完成此事,便教吾神儒玄章的演奏之法。”那名‘凶手’抢着坦白道。
几句话暴|露两点要素,玄鸣涛快速串联起整桩案情。这名‘凶手’显然是太学主刻意安排的戏子,而葫芦中的药酒乃百毒所制这事只有龙宿知道,看来中毒事件是太学主与龙宿师徒共同策划。
师徒俩各有心思,太学主想借教统之争挑起矛盾掩人耳目,顺手除掉潜在的威胁,平息神儒玄章外泄的祸患,龙宿则能借此打压太史侯为首的反对势力,以及进一步获取太学主的器重,为后续晋升铺路。
即使立下口头保证,但太学主怎是轻易信人之辈,果不其然还是埋下杀机,今日劫数早该预见。可龙宿,宁愿选择师尊太学主,也不肯给予半分信任与初交的朋友……
两名侍从看太学主暗示,上前欲夺葫芦,玄鸣涛迅速运元震退两人。
“道者,负隅顽抗非是明智之举。”太学主冷冷警告说,“吾门学生身中数种毒|物糅合之毒,若非医术超绝如汝者,学海无人能出汝右。如今事败,劝汝不可孤身挑衅学海全门,趁早交出|毒|源,接受刑罚。”
“太学主,其中是否有所误会?仙长远来是客,妙手仁心,与礼部学员无冤无仇,怎会无故加害。”
弦知音出来为玄鸣涛说几句公道话,围观的儒生也有一大部分忍不住提出疑问,纷纷恳请太学主重新彻查。
六部大堂又炸开了锅,站在中央的玄鸣涛却一言不发,只死死护着自己的葫芦,笔挺挺钉在原地。想通个中关窍,玄鸣涛心中忽地空落落的,所有气愤不满都莫名消散,他微微侧脸望向龙宿,龙宿却用珍珠扇遮起自己的表情,避开了目光对视。
这种冷漠的反应更令人伤心,玄鸣涛收回落寞眼神,垂眸苦笑数声,打断众人嘈杂的各抒己见,沉声道:“尔等,怎配沾吾师兄亲手所酿之酒——”
语落,玄鸣涛立即拔开葫芦塞,众目睽睽之下仰头豪饮至烈药酒。
“速速抢下证物!”太史侯高呼,礼部一群儒生扑上来准备动手,玄鸣涛早有防备,剑指一划隔开分界,待他们越界而来时,一葫芦药酒已见底了。
只见玄鸣涛面色变化,皮肤倏地呈现骇人的黑紫色毒纹,密密麻麻爬满双手脖颈,直蔓延到脸颊,眼睛充血突起,摇摇晃晃站不稳脚跟。
一次性饮得过猛过多,这壶毕竟不是寻常药酒,副作用的毒|性|迅速走遍全身经络。好在玄鸣涛的身体早就习惯这种药|性,只稍稍不适片刻,毒纹很快消了下去,人也渐渐清醒。
这样的变化足以说明这壶酒确实毒|性强烈,虽无法证明礼部学员中的毒与药酒之毒同出一源,但太学主可不管这茬,玄鸣涛这种自曝的行为正让他抓住现成的把柄。
“证据确凿,道者,吾在等着汝的解释。”
太学主想要当下定罪的心思过于明显,玄鸣涛大口喘息调复药酒毒性,略弓着背,不承认也不辩解,缓缓开口道:“太学主欲怎样处置下毒之人呢?”
堂中一片寂静,都关注着太学主最后的判决。
太学主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礼部众学子之毒为汝所压制,幸而未伤及人命,念汝知错悔改,又是外境人士不属儒门管辖,虽不至死,但刑不可废。所伤十人,便判汝悬于刑架之上曝晒十日,每日十鞭,汝可有怨言?”
如果据理力争,搬出玄宗底牌,或能全身而退,但若将这场危机化成转机呢?玄鸣涛心思翻涌,他有冰脉护身,区区十日曝晒与皮外伤应无可虑,只要小心防着太学主暗下杀手即可。
他想与自己赌一把,沉默不语良久,似乎默认了莫须有的罪名,默许了这不轻不重的刑罚。余光瞥见龙宿,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未免外人指摘吾等私刑不公,吾建议封住凶手功体,将处刑公之于众,以儆效尤。”太史侯补充说。
太学主见玄鸣涛始终默不作声,当即吩咐手下得力侍从押解‘真凶’前往刑迹台,并由太史侯亲手封住玄鸣涛功体,亲自监督第一日的行刑以熄礼部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