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一去,万事皆休,吾之心病可暂放一边,汝的病不可拖,想汝那尚未出世的孩儿,可要保重自身。”
“这……”一说到妻儿,穆犀尘立刻迟疑了。
“救你们不难,但谁来救贫道之命?”
“道者若真能医治吾友,今日吾等便放汝离开,太学主若要问责,吾一力承担。”
太学主——原来是学海无涯的学子。玄鸣涛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不由戒心更提,敛眸沉吟思考。
“一言为定。”玄鸣涛取出一张空符纸,有模有样地画好驱疾咒,随口念道:“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炁长存——”符纸倏地化为一泓金光飞入穆犀尘眉心,他整个人一下子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吾再书几份符咒赠你,并一份药单,每日照吾方煎煮饮药,隔三日以针灸刺穴疏导血脉,可延命三年有余。”
“只有三年……?”莫尚恩忧心忡忡地问。
“争名夺利几时休,久处罗网人难留。三年只是最短期限,若肯放下俗念,清心修行,则诸病皆去,一世安然。”玄鸣涛玄玄乎乎地指点道。
“三年已经足够了。”穆犀尘落寞地说,“吾不可能离开学海,更不可能置妻儿于不顾,今日道者相助之情,穆犀尘铭感于心,多谢。”
“性命的长短并不能决定人生的厚度,只要自己觉得值得,那么这一世就不算白活。”玄鸣涛好心开导说,“至于你的心病,贫道虽不知儒门内中情况如何,但听贫道一句劝,这个世界纷纷扰扰花团锦簇,并非一人之力能可掌握所有运势,与其费心搏取他人认同与欣赏,不如端看己心明镜。你自己的精彩,与他人何干呢。”
莫尚恩闻言,沉默地低头反省,又听玄鸣涛说:“不妨暂抛俗务,听贫道抚琴一曲,细品曲中深浅,或可助君稍纾胸臆。”
“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现在终于愿意安安静静坐下来听琴,看来今天这场莫名的危机已经渡过。玄鸣涛安心揉弦,默默庆幸自己急中生智,幸好有苦修医术,一技傍身总归走哪儿都不吃亏。
他们以为自己听到的是神儒玄章,还有些紧张不安,但很快便陶醉在豁然悠远的曲调中,忘却了现实的烦恼。他们仿佛徜徉在春和日丽的明媚阳光中,海波泛起层层白浪,温柔地轻抚海岸礁石,沙滩上映出点点粼光,像漫天星子落入凡尘,无限安详美好。
此曲其实只是玄鸣涛改编的轻柔版天波怒潮曲,谁知那两位回到学海之后却传错了话,不仅没有处理掉‘麻烦’,还大力赞赏这名‘麻烦’乃是隐世高人,医术超绝,琴技更是一流。
这不由让龙宿怀疑他们俩是否已被神儒玄章影响心神,想不到那名‘麻烦’竟已能运使玄章操控人心,不可不防。慎重起见,龙宿又换了一批人去解决此事,这次儒生们接到的暗示是斩草除根,不留对方有蛊惑之机。
怎料第二批的四名儒生回来后居然与穆犀尘和莫尚恩一样,而且更变本加厉地宣扬玄鸣涛如何出神入化,品性高洁,简直就是清风霁月本人。
学海内越来越多的学子都产生好奇,这下连太学主也惊动了,全面检查这六名儒生,发现他们并未被任何术法所控,倒是怪事一桩,难道那名叫玄鸣涛的道者当真是奇人?太学主下了明令,要求龙宿亲自去会会那人,探其根底。
如果有可能,玄鸣涛真不想跟学海无涯扯上半毛钱的关系,学海前后派了两拨人来试探威胁,要不是他临机应变,只怕早遭毒手,太学主那张面具下的虚伪别人不知,玄鸣涛可是一清二楚。
他想方设法改变游历路线,躲避学海追踪,想着熬过两个月就回道境了,难不成太学主还能追到道境去不成,道境那方有玄宗做后盾,谁来他都不怕。
结果第三批来找茬的儒生不是别人,正是玄鸣涛最喜爱的大墙头之一,现在还不是三教顶峰的疏楼龙宿。
眼前的龙宿看起来十分年轻,一头浅紫色的长发挽着华丽的双簪,满头满身点缀的珍珠晃得人睁不开眼,眉间俱是傲气凌人,毫无剧中已成儒门龙首多年的那位龙宿来得更沉熟稳重,深沉老练。
原来大墙头也有年少轻狂的时期……
玄鸣涛暗笑自己痴傻,表面保持一贯不动声色,镇定地迎接龙宿投来的审视目光。
“仙长近日声名鹊起,在吾学海无涯名声大振,龙宿不才,慕名而来,还请仙长赐教。”龙宿一手摇着珍珠扇,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挑衅的意味甚明。
“先生客套了,是学海众学子手下留情,贫道不过顺势而为。吾观龙宿先生天人之姿,想必与凡生不同,断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当即逼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