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光顾着往前走,没有记住方向,现在一看,每棵树都长得差不多,谁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再一摸兜——惨了,她想着今天是大家一起出门,手机塞给了伽罗,如今就是想联系对方来接自己都做不到。
“怎么了?”
察觉到真理亚变化的纲吉第一个问道:“你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还是走太久累了,要再休息一会儿?”
“……也没到那个地步啦。”真理亚摆摆手,声线格外虚弱,“我就是单纯地、忘记回去的路怎么走了——阿纲你还记得吗?知道我们该往哪里走吗?”
纲吉被她问得一愣,他全程都是跟在真理亚身后,完全忘记对方还有个路痴的毛病,要知道真理亚可是在并盛町内都找不到家的人,到了这个树都长得差不多的地方,怎么可能记得住。
“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提醒你的。”
他率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往四周看看,纲吉唯一能够庆幸的是今天的天气足够好,还能看清太阳的方位,他咽了下口水,思考着该从哪里走……
“嘶。”发丝再一次被拽动,纲吉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拽了他头发的小妖怪飞了出来,拍着翅膀在纲吉面前跳出了个符号。
真理亚皱了皱眉,“他这是在模仿蜜蜂吗?”
小妖怪立刻气得双手叉腰吱哇乱叫。
或许是蜜蜂这个词触碰到了纲吉的神经,他突然明白了小妖怪这是在做什么,“他是不是想让我们跟上去?”
小妖怪这才把手放下来,给了纲吉一个“你这个人类真不错”的眼神。
纲吉: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当是在开心吧。
他们跟在妖怪的身后继续前行,走得纲吉心里都敲起了退堂鼓,毕竟这越走越不知道方向在哪儿,万一妖怪是故意要害他们……不不不,都会给人送花的妖怪,应该没有那么坏吧?
好在这些妖怪并没有让纲吉失望。
他们被引到了一棵参天大树下,稍远一点看去,这棵树像是一团无敌柔软的棉花糖,近了看,那连阳光都能遮蔽住的树荫,让人难免心生畏惧——过于庞大的事物会勾起人类心中最初的恐惧。
纲吉的喉咙紧了紧,有意把真理亚和慊人护住。
小妖怪也一收来时路上的活泼,乖乖飞在半空中,停在了粗壮树干旁的某处。真理亚三人耐心看了好久,才看清楚小妖怪身边的那块树皮表面上刻着浅浅的痕迹。
有了这个认知基础,再看其他地方时,就会发现存在不少类似的痕迹,其中似乎还有些独特规律。
“糟了呀。”真理亚一脸苦恼,“我不太擅长这种解密来着……每次玩游戏遇到需要解密的地方,都得翻攻略。”
慊人连游戏都不玩,对此爱莫能助,但她对于环境的变化毫不在意,朝周围看了看后,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拉着真理亚坐下。
“姐姐,我走得好累。”
眼看真理亚无法给自己提供帮助,被寄予了厚望的纲吉双肩一沉,似乎有某种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上面。
“没事,还有我呢。”纲吉给自己打气,“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真理亚点点头,“你一定可以的。”
她信任纲吉,就如同那些信任着任务目标的委托人,无论遇到什么困境,身为“英雄”的他们总是能够打破一切阻碍,将希望带回——况且真理亚总觉得这片林子对她没有恶意,出去的方式不会太难。
纲吉则是试探着问起了小妖怪问题。
“是什么特别的图案吗?”、“是要写对了才可以吗?”、“我们写同样的可以不可以?”……
他和小妖怪一个问一个吱吱着回答,说不清的地方就连手带脚的比划,总算搞明白那些划痕代表了什么——名字,那竟然是妖怪们的名字。
或者说,是能够表明身份的印记,有了这个印记,妖怪们在这个林子里就像是逛自家后院,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到路。
纲吉“扑通”一下跌到了地上,要把真理亚和慊人平安带出去的压力让他无法放松,在反复确认过只要留下属于他们自己的印记,就能像小妖怪一样穿梭在林间后,他才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拿着小妖怪提供的用来划下痕迹的细薄石片,纲吉把被额头的汗浸湿的碎发拨到后面,笑容灿烂,“你们两个过来吧。”
他们绕着树干走了一圈,在低处找到了块没有太多痕迹的地方。
用石片在树干上刻下印记,对于不愿伤害到这棵树的纲吉他们来说是一件颇有难度的事。真理亚掂了掂石片的重量,划下了属于她的、经常一个不小心就写进了作文里的代表着m的花体字。
写下的瞬间,真理亚好像和这片树林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奇怪。’真理亚扭头朝旁边看了看,‘我怎么觉得刚才有人在看我。’
——可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才对啊?
慊人用了些力气才留下了一个简简单单的a,纲吉的t比她更容易,一横一竖就搞定。
属于他们三个的印记留下,离开林子的路就像是刻进了本能里,不用特意去判断该走哪里就知道了如何迈步。
三人走着不同的路离开了林子,许久,或许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公园,结束了这一天的行程后,有人出现在了樱树旁边,那人的指尖轻轻描绘着真理亚新刻下的印记,然后抬头向上方看去。
那里有着另一个属于真理亚的印记,只是过去了太久,风吹雨淋,当年刻进树干的深深痕迹,如今早已看不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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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不知道多久的真理亚累得不行,倒在野餐垫上像一条咸鱼,草摩伽罗好脾气地给三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小朋友倒了果汁,还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甜点问他们要不要吃。
“你真是对让别人吃你做的甜点不死心啊……”
真理亚颤颤巍巍地吐槽,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很给伽罗面子的吃了个布丁——不吃的话这人能在回家前坚持不懈地问了再问,能把人烦死。
慊人冷淡拒绝了伽罗的好意,而伽罗也并不在意。
奈奈妈妈还有点好奇他们是去了哪里,并盛町就是个小地方,赏樱的公园更是大不到哪里去,可孩子们累得像是参加了学校的马拉松比赛,后背渗的汗都把衣服给浸得有些湿乎乎的。
“跑得有点远,还以为迷路了。”阿纲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奈奈妈妈的问题,“幸好很快就找到了出口,妈妈,对不起,我们下次再也不会跑那么远了。”
在这一刻,沢田纲吉掌握了语言的艺术。
奈奈妈妈心疼地摸了摸纲吉的头,“跑得汗都把头发给打湿了——伽罗先生,我们要不现在就回家吧,这个天气要是吹冷风着凉了,可是会感冒的。”
草摩伽罗看看天色,同意了沢田夫人的提议。
不过这次,是大家一起帮他提着大包小包,在公园入口处,他们还拜托了路人,帮他们拍了张纪念这次赏樱的照片。
本身就是两个姓氏的他们自然是分开站作两边,奈奈妈妈的手搭在纲吉的肩上,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纲吉的身边站着阿夹,而真理亚站最边上,她拉着慊人的手,笑得像是从壁画里走下来的天使。
站在真理亚身后的草摩伽罗朝着路人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拍了。
在摁下拍照键的瞬间,有风从身后刮过,带来了飘扬的花瓣,浪漫诗意得就像是一份特别的礼物,专门挑在这个时候送上。
回到家后,奈奈妈妈将今天拍的照片看了又看。
“小真理亚笑得真可爱呢。”
“这张照片可以发给爸爸看看呢,他今年又没能回来陪我们一起……”
原本还想凑过去看看照片的纲吉一听这话,暗自撇了下嘴回房间换衣服。
楼下,奈奈妈妈正对着最后的大合照若有所思,她用手轻轻盖住了照片的最左边,在这个动作下,真理亚和伽罗先生的身影被覆盖,而没有了他们,这张照片也没有那种明显的缺失感。
‘早知道就多换几个站位拍了。’
奈奈妈妈在心里叹息,‘这个样子……就好像他们,本来就可以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