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那天设法让贝勒爷知晓,我喝了那碗药?”
舒书坐在文竹方凳上,语气微冷,问向身后的李钰。
垂眼看着弘昀新送来与她赏玩的红漆古琴,脑中依然一片空荡,看来,原主真是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奴才自作主张,格格勿怪。不过,奴才未发一言,只是让贝勒爷闻到了药渣残留的味道,而药的事是王公公提醒的。”
光听声音,李钰其实不太像太监,没有刺耳的尖细,也不是难听的沙哑,反倒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清凉少年音。
微微撇了头,素手抚上琴弦。“无丝不成琴”,据说这把琴上用的是江南唐楼所产的贡物冰弦,入手偏凉,却极为坚韧,且琴瑟韵味非常用蚕丝可比。
可惜给了她,算不算暴殄天物呢?
不行,靠躲着骗着不是事儿,现在还没遇到真正熟悉原主的人,若是哪一日碰见家里人或者熟识的朋友,闲话功夫就会被察觉不对劲。
回过神到李钰的话上,怪不得,那一日弘昀的态度好的出奇,不仅对王氏卢氏没好脸色,公然给她做脸,还嘘寒问暖给这送那,原来是愧疚了。
饶是舒书知道这点愧疚可能转瞬即逝,毕竟这不是她一人受的委屈,宫规如此,顶多趁着情正浓,有一丁点愧意不忍罢了。
但也要好好利用,此事,李钰倒是锦上添花。
“那你用的什么理由在路上遇着贝勒爷的?”还是要问清楚,有些时候后宅的心机在男人面前一览无遗。
“奴才是替格格请罪,格格未能服侍贝勒爷晨起。”
舒书的眼神终于转移到李钰身上,其实她原先是有些生气的,当时蘸取药渣给李钰看那一眼,只是想让他去查明这是否真正的避孕汤药,再看其中有什么文章可作,设法找出那方嬷嬷背后撑腰之人,并未想告诉弘昀。
毕竟,等弘昀回过神,出不了两天也会有人提醒他这汤药之事,犯不上她自己跳出来诉说委屈。自己说出来的,和被动揭露的,情分可差得远了。
李钰竟然那么短的时间里,不仅帮她亮明了喝药事实,还找到了合理完全的借口。
无伤大雅的请罪,李钰的话反倒更显她的单纯真心。
想明这一切,舒书忽地有些庆幸,李钰确实是个好帮手。
当时在阿哥所见到他,舒书有些惊喜,但她又习惯性地怀疑。药渣一事,也是她心存希望的初步试探。
虽然现在的关系已今非昔比,但她内心还是不希望在深宫里自己交到的第一个伙伴,背后可能有人唆使。
那他,是不是真的并无其他所图?如果可靠,那后宅里有个有勇有谋的忠于自己的人,当然会不一样。
“为什么会来阿哥所?”舒书抿了抿唇,身子侧向他:“我要听实话。”
李钰直直跪地磕头,语气铿锵有力:“不敢欺瞒格格,确实是听闻格格要入南三所,奴才自请来的。”
顿了顿,他接着道:“奴才冒犯,再称格格一句姐姐。姐姐此前对李钰的恩情,李钰始终记在心里。您可能不觉得您做了什么,也许是几句话,在您看来的举手之劳,但对八岁就被送进宫来做了太监的我来说,是永无天日中的一抹亮光。格格的前程远不止于此,李钰愿一直陪在格格身边,做您最称手的那把刀。”
屋内的侍女早已被打发去造办处领用度物资,话音落下,静得仿佛只剩下呼吸声。
“起来吧。有些想练琴了,你去寻寻,宫中可有琴谱与我参照一番?”舒书又转过身端详着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