椋鸟 第二十三章

盲船 普通的鹿 1793 字 9个月前

在哭泣到缺氧的眩晕中他隐约看见一棵巨树,顶天立地,从远古生长至今。树枝将一个个女人缠绕举起,伊丝塔被偷走神力,珀涅罗珀被捂住口舌套上贞操锁,阿芙罗狄忒被夺去智慧变为色/欲媒介。无数女人高高悬挂在树端,而他站在树下,成群公牛环绕在他的身旁,他们身体内的虚无令他们嘶吼发狂,焦渴地想要吞下树上的女人。

江畔听到哭声,破天荒觉得手足无措。他讲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被迫保持着沉默,直到许久后听到电话另一头压抑的哭声由强转弱又慢慢消失时,他试探性地叫赵见初的名字。

回答他的只有浅淡的呼吸。

他一时心酸又好笑,难过得大哭一场结果又累到睡着的赵见初,仍然是一副小孩子心性。

他盯着手机屏幕在客厅坐一会,起身慢慢走回卧室,将手机放在枕边躺了下来。

月光撒下来,均匀而公平地撒下来,罩住睡着的人和睡不着的人。

江畔感到一种奇异的渴望和亲近,与他过去体会过的那种亲近截然不同,伴随着听筒里的呼吸声,在他的胸腔中起伏发酵。

他很有一种冲动,在听到赵见初哭泣的时候,想要立刻出现在对方面前,用手用嘴唇用肩膀用一切他有的,去接住对方的眼泪。

他说不清楚是从哪一个节点开始,赵见初的面目在他心中全变了。他像中了瘾一样,不由自主地渴求着一些过去从没在意过的细节:细而柔软的脖颈低下的角度,舔过唇角的一小截舌尖和留下的水渍,做实验时握着试管夹的细长手指,指甲粉红圆润的可爱,甚至把自己的高中校服拿出来给赵见初穿,目光黏在那一把掐进裤子中的腰身——

几乎堪称恶劣了。

他责怪段燕把赵见初拖进上一辈人的龃龉中,段燕却反问他,凭什么以为赵见初不需要真相,凭什么替一个朋友做决定?

朋友,他躺在床上左右辗转,把这个词像从左手换到右手反复颠弄般的思考。

第二天上班,连主任都看出来赵见初的萎靡,旁敲侧击地说年轻人不要玩太晚好好休息。

赵见初敷衍地答应,转头又木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书。

下午痕检的同事拿着裙子上的指纹比对结果回来,确认裙子上只有小孩和奶奶的指纹,没有第三人摸过这件衣服。

顺便抱怨了一通受害人的家属,“不是说病了吗?骂我们气儿可足了。”

赵见初想了想,去找老杨商量,单独和小孩母亲见面谈一谈。

老杨不想去,“让陈谶他们去不就好了,我们法医掺合什么。”

赵见初想法不同:“小陈他们对专业的事不了解,能问出来的信息有限。”

他想说遗体是有些问题,但想起上次的争吵,又把话咽回去了。

老杨板着脸打量他,“你平时最不乐意见家属,这回怎么了?这家属本来就对尸检有不满,问不好让他们又到处打电话,到时候算谁的?”

赵见初垂着手沉默片刻,最后让了半步:“那回头我跟陈谶说一下,让他带我一起去吧。”

老杨抱起胳膊,“你可想好了,真要是让这家人再投诉一次,江队也不一定兜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