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府门前,望着高悬的门匾,昏昏暮色里,匾额上的几个金色大字像被蒙上了一层灰,失了光泽。
锦秋犹豫着不敢上前,方才她还与他吵得不可开交呢,现下又亲手做了姜汤巴巴地送去,他见了,心里还不定怎么得意,怎么笑话她呢?可是不去看看,她又放心不下。
恰在此时,守德送大夫出门,一眼正望见了阶下徘徊的锦秋,而锦秋听见说话声,也抬眼望见了他。
周劭从渡口一回来,首先就去了孙府,那时守德正巧在孙府门前问韩栋王爷的下落,便亲眼看着周劭浑身湿透一脸怒容地闯进府门。
守德那时心里就纳闷,王爷这样一个对女子敬而远之,连眼神都不愿多给的,何时竟对女子这样上心了?所以虽然周劭不说,他也知道锦秋在周劭心里的分量不轻。
“宋大小姐,”守德恭恭敬敬走上前,打了个千儿,笑问道:“您这是来看王爷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锦秋只得上了两步台阶,道:“正是,方才那大夫便是给他瞧病的?”
守德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迎进门去,道:“正是呢,那大夫说这样冷的天儿在外头冻了几个时辰,寒气入体,得躺好些日子,若不是爷身体底子好,只怕早就晕过去了!”
锦秋一听,脚下步子迈得更大了,真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
守德从她手中接过那食盒来,领着她入了内院,道:“我们爷呀,什么都好,就是太闷着,对人好得都掏心窝子了,偏偏他还不告诉人,”守德小心觑着锦秋的神色,道:“您呀都没瞧见爷才刚回来的那会子,脸上身上的水能拧出来,一听见您已经回府了,欢喜得差些儿没蹦起来。”
其实那时周劭是又喜又怒,不过这话守德自然不能同锦秋说了。
一番话说下来,锦秋心里的愧疚更甚,她一手捉着衣绦,缠绕,又松开。
穿过跨院,终于到了东厢房前,房门却紧闭着。方才恨不能飞过来的锦秋现下却是连步子都不敢迈了,然而守德见状却故意朝里大喊一声:“王爷,宋大小姐来看您了!”
守德口中那位寒气入体的人此时却正靠在床头端着本《盐铁论》在看,除了面色不大好看,其余好的不得了,连热都没发。
他一听见守德的那一声,嘴角微微一勾,却假作没听见,一声儿不言语。
等在外头的锦秋一颗心又提起来,心想:糟了,怕不是正昏迷不醒罢?那自己可真是个罪人了!
就在守德走了两步准备进去禀报时,里头传来不紧不慢的一声:“进来。”
锦秋立即从守德手中接过漆红食盒,手上紧了紧,才推开门走进去……
芳润的龙涎香扑鼻,拔步床右侧的香几上放着个鎏金貅貔香炉,袅袅细烟与暮色融为一体,看不真切,床上的人也看不真切。锦秋只能收回目光,将食盒放在八仙桌上,揭开盖子,将那碗还温着的姜汤端出来,道:“王爷,这是小女亲手做的姜汤,驱寒补气,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