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要风筝,而且,”你回想刚才阿山婆对这几只风筝的介绍,啧啧赞叹,“还各有象征,象征的含义用特定花纹与手法来展现……真是严谨啊。”
“这是自然。”钟离点头,“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这种古老又严肃的送仙典仪,更是如此。”
“我光看前几样的准备就觉得厉害了,只是没想到连风筝都这么细致。”
“七神,对应七种不同理念。蒙德的‘自由’,璃月的‘契约’,稻妻的‘永恒’……均是如此。好了,到这里就可以放下了。”钟离示意后,你随着他忙不迭把手中风筝放在旁边。
“七种不同的理念啊……”你重复一遍这句话,钟离抬脚缓步走到玉京台边缘,看着下方尽收眼底的璃月景色。
他侧过身,白日的光从他身侧钻过来。在这白光映衬下,阴影中的他侧过半身,唯有那只眼睛明亮得灼目。
你心里没来由地一咯噔。
如同巨龙高高在上的睨视,又仿佛古老石珀出土一瞬间,钟离看着你,眼中是惊绝世间的无机质灿色。
“你所处的此方世界,不是这样的吗?”
他缓缓发问。
10.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间,又仿佛恒长久远地停滞了。
在位面割裂出来的次位面内,不存在天地,无所谓时空,唯有眼前如世界般巨大的龙,用它的眼睛审视你——
亦或者是,龙即世界。
你想开玩笑来缓解此刻莫名的压力,但玩笑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你只感觉你的双唇在动,你只听见你的声音传出。
“是……也不是。”
一晃眼——世界又变了。白的吞没漆黑,金色隐匿云雾,灿烂兽瞳失去神性,唯有一轮金光仍环绕其外。你再一眨眼,哪里还有什么巨龙,唯有依旧温暖的午后日轮悬挂天际,白光霞迷,还有面前表情温和的金眸男子,在无言等待你的回答。
你尽力控制住不稳的声线。
“在我的世界,不止七国。”
“世界上有六块大陆,197个国家。虽然并不是197种文明,却也远高于此世的7种。不同的人们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却也和这里一样,紧密依靠彼此,努力过着每一天。”
钟离面上没有任何波动,从你的角度看去,很难判断那是一种寡淡的人意,还是神在人的面庞上,展现出有限的神性。
你看不懂,因你是人。
“那还真是……多彩呢。”
你肯定:“是的。和这里一样,都是很多彩的世界。——不在乎多少寡众,存有不同,所以精彩。”
“……”
神不言语。
不在乎多少寡众,存有不同,所以精彩。
这就在异世之人眼中,对这个世界最真实的评判吗?
他突然很好奇,若他们当真走到旅途尽头——若真将这个世界盖住的面纱掀去,将真实尽收在眼底,你这个闯进来的小小人类,又会有何感想?
“人也一样?”
“人也一样。”
你站在他的面前,不卑不亢。存在渺小如蝼蚁,背脊挺得如苇杆,那双直视神的眼亦无出彩,质朴如花洲的泥。……但,钟离眼睫微动,泥土之下,每逢雨季汲到足够养分,便会有生命顶破躯壳,冲出泥泞——足够弱小,也足够顽强。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他注视着你的眼,悠悠接话。
祂问,
“你的世界……有神否?”
11.
神,是什么?
神,是[提瓦特]的尘世七执政。
神,是蒙德的巴巴托斯,璃月的摩拉克斯。
神,是站在你面前的男人。
神,神明,神明大人,是——
“是不存在于我世界的概念。”
你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
“也就是说,我那边的世界,我那边的国家,我们——没有神。”
“我们不需要神。”
很适时的,有一阵风吹过。它什么也没带来,什么也没带走,就只是这样轻飘飘晃过,吹散心头最后一点浮绪。钟离呼出一口气。不知从漠然语气中漫出的,是神古老的叹息,还是人无谓的感慨。
“但是。”
你很没眼力见地继续说道,
“但是啊,因为我们没有神,所以说,”你眨眨眼,“我们才有‘神’。”
钟离那看着你的眼睛依旧不动。
“古有神话,外有不同体系的神明,是以诞生于虚妄,流传至如今。”
“我们的神不能为我们披荆斩棘,不能替我们遮风挡雨;无法投岩枪灭敌,不可实现人的夙愿——但我们依旧有‘神’。为了自己,为了他人,为了……所处的世界。”你走上前去,站在钟离身边。他过高的身量拉长后,显得与你并肩的那片影十分滑稽,你背过去,调整角度在他的影子旁比了个剪刀手。
“……这是何意?”
你正经道:“是表示快乐的意思。在我们那,比出这个手势的时候要说‘耶’。”
钟离伸出自己修长的中指和食指。
“我们的神,诞生于人类的愿望,存在于概念上的永恒。”
“那只是虚妄。”钟离淡淡道。
“是的,说的没错。”你伸出手去握住他打算垂下的手,左手右手分别握住一根手指,维持住“耶”的姿势。“唯人是实际存在。所以,我们必须自己去挑战一切,自己去承担所有,自己去开拓未来前行的路。唯有趟过荆棘丛,流过自己与同胞的血,而不是被神明大人宠在手心,我们才是人——人治,甚至人来决定神的概念的,人世。”
你将自己的手也比回“耶”,放在他的手边。光从身后射来,拉出新的两道影子,投下两个修长的、剪刀手的影。
12.
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回过神来,你已走在返回的路上。
“嗯……”眨眨眼,你好奇地盯着钟离看。他沉吟片刻,开口笑道,“有些好奇此世的神是何种模样,可方便给我介绍一二?”
你再次眨眨眼。你又眨眨眼。
你顿悟。
“那我必须向您介绍这样一位神仙、哦不,神明。”
“哦?”
“咳。”你咳嗽一声,掐着老学究的调调,神秘兮兮地介绍说,“祂诞生时日久远到难以追溯,是最为古老的神明之一。”
“嗯。”
“有关祂的传说不计其数,追随者(手下)众多,都是有能之辈,基本都是,呃,仙人。”
“嗯。”
“经过祂手的生命无数,祂护住一方领土,胆敢冒犯(进入)者只剩魂灵。”
“嗯……”
钟离冷不丁插话:“请问该如何称呼?”
“哦。”你笑容满面,“我们那都叫他‘阎王爷’。”
岩王爷:………………
“您知道在我们那,您这一出可以叫什么吗?”
“……叫什……”
“岩王爷见阎王。”
“…………”
13.
视角转向另一边,某处发生的你所不知道的事。
“哇啊……不愧是你啊旅行者,砍价功夫没的说!诶嘿嘿,真不错!”派蒙拉开公子给的钱袋,两眼放光细数里面剩的金币,然后开心地抱进怀里,一脸幸福的表情。
“这只是剩的资金而已……”旅行者扶额,瞥向自己的旅伴,“要还回去的。”
“唔,唔唔唔唔——我知道嘛,但是啊但是,”她夹住钱袋搓手手,“公子这么有钱,肯定不会在意这点小钱的吧?你看他之前就一直很大方嘛?”
旅行者正待回话,突然闭上了嘴。
“喔,你是这样看我的啊?真让人高兴。”
清朗的声音从两人后方传来。派蒙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差点把钱袋扔出去,旅行者沉默不言,转过身看向来者。
达达利亚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打招呼。
14.
“只有你们吗?他们还没回来?”
“那家伙跟钟离先生置办东西去了。”
公子抱胸走到两人跟前。
“跟钟离先生……原来如此,你只是不想让那家伙与我独处而已啊?”
“只有我们你很遗憾?”旅行者不答反问。青年闻言“哈哈”一笑,摆摆手。
“怎么会,荣幸备至。”他一边说着,对派蒙点点头,“哦对,剩下的钱就不用还了,自己拿去吧。”
原本正处于警戒状态的派蒙一听,立马把戒备心丢到千八里外的至冬国。
“呜哇,真的吗!!”
公子认真点头,“真的真的。都说了,”压低声调,他声线一转带上些许蛊惑的味道,“替愚人众办事永远不会吃亏的哦?”
“喔……”派蒙听得眼睛亮闪闪。她把怀里钱袋抱紧,用胳膊肘戳戳旅行者,“旅行者,怎么办,我看公子好像挺不错的耶!”
“……”少年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对轻易倒戈的旅伴不置可否。
“咳、咳哼。那,下一笔资金你准备什么时候给?”
青年闻言,再次开怀地笑出声。随即他笑声一收,蔚蓝的双眸眯起,伸出套着漆黑手套的手指比了个“一”。
“这个么……做笔交易如何?”
“只要你们告诉我一个消息,我就把北国银行的金库——对你们开放半个小时。”
15.
钟离揉着额头,面上显露无奈之色。
“岩王爷见阎王……”
“我可没有骗你哦?说的都是实话。”你老神在在,点着手指道,“毕竟我可是会对老婆坦诚相待的类型。”
就算对方是岩王爷本爷也一样。
他有意配合你的步调,同时接上话题,“老婆?”
“璃月没有吗?就是对喜欢的人的爱称。”你面不改色瞎胡诌。古老但不古板的钟离先生无奈摇头,没有戳破你这胡搅蛮缠的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