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方庆大惊失色,想要跑上岸,不料被淤泥绊住脚整个身子向下栽倒!
秦二华从方家什么都没带走,只拿了经常揍她的棍子。她见到方庆失去平衡,冲着他的后脑勺挥了过去!
一声闷声过后,鱼塘里的草鱼跃出水面挣扎着向四周游去,很快鱼塘表面恢复平静。
秦二华盯了好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了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往鱼塘里撒了下去。又往身后几个鱼塘撒了过去,她要让他们心心念念发大财的美梦落空。
“二哥!你给的钱怎么有一张缺个角啊,大商店说什么都不收,也太不讲情面了。咱们往他们家送了多少钱...诶,灯怎么没点上?”艳儿往前赶了几步,喊着:“二哥,二哥!你在哪儿呢?赵哥,赵哥人呢?!哎哟,两个死鬼又上哪去勾搭女人了!呸,不要脸的东西!就知道找二哥干那些事,等他身上染了脏病我怎么办!”
她站在一号鱼塘边上怒气冲冲地骂街,丝毫没听到鱼塘岸边咕嘟咕嘟的声音。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她疲惫不已地回到土屋。看到灶台边上的倒下的炕桌,气的将炕桌一脚踹翻。
由于使得力气太大,不小心扯着肚子。她倒吸一口凉气蹲在地上,感觉小腹坠疼。很快,她又感觉不到疼痛,慢慢地走到炕边顾不上洗漱倒头就困倦的躺在枕头上睡着了。
似乎是刚闭上眼睛外头就传来吵嚷声,她在朦胧间叫了几声‘二哥’无人应答。她用被子捂着脸还打算继续睡,没料到木门突然被外面的人一脚踹开,方芳直接冲了进来对她吼道:“你还好意思睡觉,赶紧给我滚起来上医院。”
“上啥医院啊?”艳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方芳从被窝里拖拽出来,方芳使的力气太大,不小心把矮她一头的艳儿拽到地上,接着艳儿的肚子突然一紧,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是要刺穿她的脊骨,让她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方芳看她捂着肚子,知道她有身子,急忙问:“你怎么了?!”
艳儿痛苦地说:“我肚子好疼...大夫、大夫...”
一边是昏迷不醒的二哥,一边是在地上躺着的原闺蜜、新二嫂。
方芳顾不上她,转身上门口跑去。边跑边说:“你坚持一下,我先把二哥送到医院再来看你!”
“二哥...怎么了?”艳儿额头上的汗珠一滚滚地滴落。她整个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肚子像是被人活生生撕扯成两半。可以说方庆是她下半辈子的依仗,她匍匐着往方芳所在的门口爬着,想要让方芳带着她一起去。
方芳二话不说就在她即将碰到门槛的瞬间关上了木门,最后一丝光亮被隔绝在她眼前。
她无声地伸出手想要向外面的人求救,可惜大家都被口鼻被淤泥呛住的方庆吸引,没人发觉身后的木门里有个绝望的女人。
方庆已经没有意识,多亏还有一丝缝隙让他艰难喘息,要不是于大夫做了心肺复苏,恐怕就会在鱼塘里了去性命。
县医院手术门口,方家人全都沉默不语。
方大娘手里攥着一百块钱跟方雷还有方芳说:“那是你们的兄弟啊,医生说现在不做开颅手术他这个人就没救了!”
方雷和方芳的钱全都投入进鱼塘,突如其来的手术让他们无所适从。不管他们爹娘怎么叫骂焦急,方雷和方芳两个人都只能说没钱。
开颅手术的手术费也不是小数目,据说要请省里的专家过来主刀。花费至少要一千块钱...
方芳暗恨方庆喝酒误事,要不是昨晚上喝的太多也不会掉到鱼塘里。艳儿只知道讨方庆高兴不知道劝阻,真不如秦二华就算挨打也要说上几句。
方雷跟方芳也是同样的想法,他跟方庆早就分家。先不说有没有钱,就算能拿出一千块钱要他给方庆做手术,他还真的不舍得。
那可是一千块钱啊。
一年存一百块钱,也要存上十年。
有这个钱做什么不好,非要花在方庆身上吗?更何况他已经把钱投到鱼塘里,等到年底他投入的七百块钱能变成两千、三千,说不准能让他变成万元户。
“娘,不然等到年底我跟方芳手上有了钱再说。”方雷沙哑着嗓子,他被他爹娘逼的不行。他娘也还好就只能骂上几句,家里当家的还是他爹。
好在他爹在激动过后明白了方庆是短时间里救不好的。看样子没有张罗钱的意思。
“现在脱离生命危险了,我们发现脑部有几处血块。目前是动手术的最佳时机,要是时间长了淤血压迫脑部神经我们不能保证会不会导致他吐字不清、丧失记忆或者是瘫痪在床。要是家属有这个经济条件的话,我们还是建议尽早做手术的。”
医生就事说事,见这家人一个都没有掏钱的意思,无奈地说:“要是家里条件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吃药也可以适当的控制病情,等到患者做完检查,我可以给你们先开点药。不过你们要签署一份免责声明,说明是你们自愿放弃手术的。”
“那给他吃的药贵不贵啊?”方大爷问。
医生无语极了,说:“人命关天,药再贵能有人命贵?上个月也是有个小姑娘在病床上等了十二个小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来,活活在病床上停止了心跳。要是能及时做手术,说不准还能多活个五年十年。我仁至义尽,你们自己看吧。要么签字我开药,药不贵,检查费加在一起也就二十块钱。”
方芳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又是二十块钱。那时候秦二华给她磕头想要借二十块钱她没给。
而她二哥手上明明有二十块钱,是吴辉卖了鲫鱼提前给他预支的生活费,他没舍得拿出来。
这下方庆的医药费也要二十块钱...方芳不知不觉感受到一丝寒意。
方雷做主签下名字,等到进了手术室没做成手术又被送出来的方庆出现在病房时,方家人一个个沉默不语。
方雷留下来看护方庆,方芳去交钱取药。二老先回家收拾,等着把方庆接回家。
方雷从医院的食堂里打了病号餐,这是他在县医院呆的第二天。医生说方庆越早醒来他的后脑伤害对本身的影响就越轻,反之越晚醒来伤害就越大。
方雷端着碗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病房里传来嘈杂的声音。
“快来看,家属来了。”小护士激动地跟方雷说:“病人醒来,你快来看啊,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方雷连碗都端不住了,他真没想到居然能碰到奇迹。
方庆躺在病床上冲方雷眨着眼睛,见方雷浑浊的双眼里流出泪水。他费劲地伸出手够着方雷的胳膊说:“大哥...我、我下半身怎么动、动不了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医生站在方庆的病床前说:“血块的确压迫神经了,而且他在鱼塘里浸泡的时间太长,颈椎长时间处于异向扭曲,淤血压迫颈椎神经,导致他下半身瘫痪。”
瘫痪?!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让方庆一时受不了刺激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方雷也受不了这个刺激啊,他还抱有侥幸心理。这个年代劳动力是最吃香的,而这种不能劳动白吃饭的人是最受歧视的,甚至还不如真去死。
方雷这个想法在心里打了个转,见到亲弟弟躺在病床上一点人样没有。庆幸地想着多亏他娶了个年轻媳妇,至少能伺候他到老死的那天,不需要方家人给他端屎端尿。
医生看到这家人的表情,无奈地说:“血块也不是永久的,要是他本身身体素质过关,说不准可以一点点被自体吸收。当然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这种奇迹要是发生也得需要持之以恒的耐心护理。就看你们家人对他照顾的怎么样,下半身瘫痪的病人要经常送出去走走,还要保持下半身卫生,经常翻身、清洗,避免长褥疮。还得常晒太阳,吃的东西也要注意。回头我写在病历上交给你们。我先叫护士过来告诉你们怎么给他清洗下半身,还有按摩的手法。”
方芳连忙拒绝道:“我不会照顾人,等他媳妇过来给她看。”
方大娘早就看到艳儿不在,心里埋怨地说:“怎么艳儿不来?要是二华还在哪里需要咱们动手。”
方庆在病床上心都凉了半截,他把手边的杯子砸向他们,愤怒地嘶吼道:“我不需要你们帮我,我不是废物!”说着他用胳膊撑住两侧想要起身下床,没想到胳膊力气不够,他侧身没稳住差点栽下病床。
方雷反应很快,上前一步保住方庆。还没等他把方庆抱上床,就闻到方庆身上一股恶臭。他低下头,发现方庆的下身湿漉漉...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方庆失去支撑的力量头冲下摔到地面上,在自家人和病房其他人面前露出脏兮兮充满污秽的下半身。
一时间臭味在狭小的病房内铺天盖地蔓延。
隔壁病床的病人‘呕’一声,他的家属赶紧冲到窗户边上打开窗户,骂道:“怪不得一股茅坑臭气,屎尿不能自理还不知道赶紧叫人来清理,打算身上长蛆啊!哎呀,受不了了,真是太恶心了!”
方庆对面病床的人只是胳膊上打了石膏。窗户外的夏风卷着室内臭气袭来,他到底没憋住,跑到垃圾桶面前抱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这一下整个病房的味道更是难闻,大家捏着鼻子看着在地上挣扎的方庆,跟方家人喊道:“赶紧把人弄去厕所拿水冲冲,这屋里味道真是比厕所还不如了。这还能让人呆么。”
方芳先一步走到门口,她想起还在土屋里等着于大夫的艳儿,她生怕这种不体面的脏活落在自己身上,就跟她家人说:“我把艳儿叫过来,你们先把他弄到厕所里。”
这话说的很是无情,像是把方庆当做一个物品来对待。要知道艳儿就算从李家村过来也得一个小时,还不算方芳过去的时间,难不成就让方庆一直在厕所里等着?
方雷没办法,总不能让爹娘干这种活。反正衣服已经不干净了,他打掉方庆还在拒绝的手,没耐心地说:“还不是你自己喝酒误事!摔成这样怨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