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细细分辨的机会太少,怀抱的希望也越来越重。重到,青石板上一有异样足音,她便忍不住往外看。
青石板上,归无处停下脚步,却不是因为阁楼女子的美貌。他眼力好,一眼看到,那女子手上正拿着一件绣了梅枝的衣衫。那衣衫显然是男子的衣裳,且那梅枝跟自己腰间酒囊上绣的有九分像。
他想着,那兴许就是给自己绣的。
若绣娘知道他这想法,只怕是要狠狠啐一声,再叫人乱棍打一顿,打消这风流汉的浪荡心思。只是归无处不知,他不知那衣衫的主人另有其人,他不知这仍不是他要找的人。
手上丝线,细细密密地绣,心中思念,细细密密地缠。绣娘不过看了那人一眼,看过后,便慢慢将阁板收回,眼中亮光黯淡,垂眸,手上复又引线来回。但她心思太杂太乱,竟叫细针戳出一滴血。她动作骤停,目光盯着那血珠。
此时雨过初晨,天晴回暖。三月春风吹进小窗,春色在外鲜艳可人。三月艳阳斜一缕春光照进屋内。天光分明大亮,屋内却泛着冷意。冷意凝雨,“滴答”,将那血珠破开,仿佛预示着不详。
青石板铺的道上,归无处闻着早点摊传来的阵阵香味,正被勾起了馋虫。众人围坐在摊子上埋头呼哧扒筷,热气蒸到脸上逼出汗来,个个红光满面。看他们吃得这么香,归无处也不禁快步牵马向前,觑着一条空凳子便坐了上去。
这摊主早明里暗里打量他半天,此时见人过来,忙上前招呼
。归无处点了碗汤面,囫囵吃完,也只垫了个肚。便一边叫来摊主再点一些饼面,一边又看了一眼那阁楼,思考着怎样才能问到那女子酒囊的事。
那摊主见他还打眼瞟着那边绣娘家,心道不好,遂试探着问道:“看客官这打扮,是江湖中人?”
归无处这会儿吃过一碗面,热乎了些,心情极好,便笑说:“我虽样子像,却不是江湖中人。不过我有一个江湖好友,故而也学着江湖人取了个名号。”
那摊主有意捧着他,自然作大感兴趣状:“不知是何江湖名号?”
说到这名号,归无处自有几分得意,只因他不仅给自己取了名号,还为这名号作了一句诗。这诗不但暗合他身世,而且琅琅上口。他抹了把嘴,坐直了身道:“我是’忘山忘水忘前尘,一诗一酒一闲人’,号忘酒诗人是也。”
那摊主心说:“什么忘来忘去的,也不知他得意个什么劲。若说诗人,世上诗人但凡有才的,莫不海内皆知,却从来不曾听过他。想来就是一个自视甚高的破书袋子。只是这番要打消他对绣娘的心思,自然只好捧他一捧。”因而笑说:“我只是个粗人,不敢说懂诗。只觉得这句倒是好听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