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得知自己无法辨别表达悲伤和愤怒的表情之后，得知自己将离开谈判局的时候，仿佛整个天都要塌了。他以为那将是一生经历过最痛苦，最困难的时候。然而，人生中没有什么最困难，在你以为事情已经到了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地步，你会发现距离更糟糕还差得远。

莫名的惊惧从心里涌了出来，夜里的风，打透了衣裳吹进骨子里，凉了溢出来的冷汗。他渴望家中的温暖，渴望一杯香浓的咖啡。

他可以回到花园小区，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坐等梁慧慧和汤愿的计划成功。他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坦

然面对一切事实。站在两个女孩的前面。

他不知道从这里出发应该走哪几条路才能回家，那个曾经将他的家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女孩，一定知道。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看到是姚美曦打来电话，并不觉得奇怪。深吸了口气，寒冷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

——

赵华彬的交际圈很广，所以会有很多应酬。今天他已经推掉了好几波，决定早点赶到科研所陪汤愿。但是，即将要投资隐形眼镜项目的国际公司来人了，他必须出面招待他们，甚至还要带上姚美曦。

国际公司来了两个人，一个和善的中年男子，一个高冷的中年女子。他很熟悉这种套路，用我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席间，姚美曦长袖善舞，他却始终心不在焉。直到，酒宴在十一点结束，他才打起精神，准备送走两个未来的合伙人。

“你不能走！”姚美曦拦住赵华彬的去路，严肃地

说。

赵华彬很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事吗？”

姚美曦说：“我刚才听见那女人打电话，她家里好像有什么急事，后天必须赶回去。你得抓紧时间跟他们把重要条款谈下来。”

“我明天会早点过来。”

姚美曦抓住他的胳膊，说道：“你是不是傻了？从这里回芝加哥至少需要十五个小时，她最晚明天就要坐飞机走了。”

赵华彬郁郁地叹了口气。毕竟那个女人才有话语权，那位中年男子只是她的下属。

看到赵华彬的犹豫，姚美曦有些恼火：“你这是急着回去陪汤愿？拜托，是工作重要，还是她重要？”

“都重要！”赵华彬不假思索地回答。

姚美曦咬了咬嘴唇：“今晚你不回去，她也不会怎么样。你试试今晚不把问题谈妥，结果会怎么样。”

两件事的利弊他心里清楚的很。所以，才觉得烦躁。

“给老冯打个电话，让他给我腾出一个包间来。”赵华彬说道。

姚美曦笑不出来，尽管她已经说服了赵华彬。

——

今天下午，赵华彬已经让人把科研所后面的房间收拾出来，给汤愿住。环境真的很好，布置的也很温馨。需要的用品一应俱全。赵华彬还体贴地找来一块很大的写字板放在房间里，上面写了所有给汤愿的提示。从她为什么失忆，到为什么住在这里。

汤愿睡不着，夜深了，还在画画。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赵华彬发来的微信：我还有很多是要忙，回去的时候你可能已经睡了。明早一起吃早饭。

汤愿看着写字板上的提示，犹豫了片刻，将手机放回去。

深冬，深夜，深深落在大山中的科研所，一片静寂。二层楼有几扇窗还亮着灯，与院落里的灯光相互辉映起来，大老远看着，像极了黑暗中的一颗夜明珠。

科研所四周种满了树，即便已经在冬季枯萎，也严格地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厚重的铁门里面连着保安室。深夜两点四十分，保安室的人打着瞌睡，平板电脑里播放的电视剧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集了，水壶嘴儿里喷出热气，红灯随着咔哒的声音，暗了下去。保安员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抱着双臂耷拉着脑袋，倒是睡得踏实。

忽然，院子里传来咚的一声响，警报声瞬间响彻云霄！保安员睁大了眼睛，拿着电棍急急走了出去。

院子里很亮，映出一个年轻男人刚刚站直身体的影子。保安员愣了愣。他认得这个男人，跟着刑警队长来过几次，跟大老板也有点交情。这大半夜的，跳门进来是几个意思？

“站住！”保安员尽职尽责地用电棍指着他，“你在往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男人面色冷峻，丝毫不在乎他的警告，朝着院子里走。保安员急忙拦住他的去路：“站住！没听见吗？马上出去，不然我真不客气了！”

男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要打就快点。”

保安员向前上了几步，严肃而又认真地说：“先生，我见过你。如果你有急事，请联络科研所的工作人员。我只是个保安，别为难我。”

男人似乎被他的话说服了，说：“抱歉。”说着，忽然挥起拳头照着他的脸，狠狠打了下去！

再好的职业素养在挨了一拳之后，也会发飙。保安员怒骂道：“你tmd…”

没想到，在他怒骂的时候，对方三下两下卸了他手里的电棍，反过来指着他。

男人说道：“我打你一拳，才能证明你尽职尽责。”

保安员愣了愣。见他说：“给赵华彬打电话，告诉他，我来了。”言罢，继续朝着院子深处走去。

保安员捂着脸，各种纠结，朝着他大喊：“大哥，你谁啊？”

男人回头，将电棍丢在地上：“柳研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