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慧慧惊讶地看着柳研司，因为她无法分辨他脸上的表情。

可怕、怪异、不正常的…梁慧慧下意识站起身来。

“坐下。”柳研司的声音非常紧绷，且不容反驳。梁慧慧像是被这两个字定在了原地，浑身僵硬。

柳研司用手捂住了脸。他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看上去是多么的古怪吓人。他放下平板电脑，指了指那张椅子：“坐下说吧。”

梁慧慧很紧张，并没有坐在他指定的那把椅子上，而是重新拉过一把。至少，这样能离他稍微远一点。

柳研司稳定下来，再看向梁慧慧时的眼神带着令人心寒的锐利。他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在这样一双眼睛的审视下，梁慧慧没有胆量隐瞒事实。咽了口唾沫：“那个人警惕性非常高。如果你们还围在汤愿身边，那个人是不会接触她的。所以，汤愿必须远离你们，让赵华彬把她带进科研所。在这段

时间里，我会制造一种假象。让科研所的人以为脑模有记忆储存功能。”

到这里，柳研司也明白了一个大概：“你们想让那个人以为脑模里存着我父亲的记忆，换句话说，是存在着泄露数据事件的线索。”

梁慧慧点点头，继续说：“这样一来，那个人会想办法接近汤愿，我就有机会抓住。”

柳研司皱了皱眉，说道：“这个计划漏洞百出。”

梁慧慧反驳道：“这个计划很周密，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如果真的天衣无缝，我为什么会找到你？“

“这不一样。你不是普通人，你能想到的，那个人未必会想到。而且你了解汤愿。”

没等她把话说完，柳研司忽然大声说道：“如果汤愿遇到危险怎么办？”

话顶话说道这里，梁慧慧也有了几分气：“柳研司，这个事情不是我决定的，是汤愿提出来的。你明白吗？我只是配合她。”

“就她那个脑子能想出这样的计划，我会信吗？”

梁慧慧气得拍桌子：“我吃饱了撑的这时候还要骗你？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个计划就是她想出来的！你们都看错她了。汤愿一点都不简单！她发现复查时的脑部造影片子拍到脑模激活状态，马上毁了片子，通知我入侵医院系统，删除存档。你们去动漫嘉年华，你以为是谁剪断了牵引绳？是她，她为了跟我见面，必须摆脱郑敏仪才剪的！”

柳研司忍着心中的惊讶，再问：“她为什么跟你见面？”

“你们把她看得太紧了，我们根本联系不上。我得告诉她计划进展到哪一步了。”

“也包括在相声茶楼那次吧？”

梁慧慧咬了咬嘴唇：“是。”

“好。如果，顾程锦没有去郑医生家打了她，你们准备怎么去科研所？”

梁慧慧气恼地白了他一眼：“没有顾程锦，还有孙铭。我们原本的计划是让孙铭接近汤愿。我再引起赵

华彬和孙铭之间的矛盾。”

说道孙铭和赵华彬，柳研司想起一件事来。

“所谓的电脑后门是你自己弄的，对吗？”

“怎么你连这个也猜到了？”梁慧慧气的脸都白了，“对，是我弄的。确切的说是我和你爸爸一起弄的！”

柳研司阴沉着脸：“继续说。我父亲都做了什么。”

“柳老拿着这个假线索，去跟那个人谈判，但是他见了谁我不知道，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按照他的交代攻击科研所。我没想到他会出车祸。”说道这里，她的眼圈红了。

柳研司抿了抿嘴，沉思片刻。随即，语气缓和了不少：“也就是说，在电脑上找证据是不可能的。”

“当然。怎么可能留下后门？有哪个半吊子的水平敢去碰科研所的内部数据。”

在吧台后面打瞌睡的服务生被吵醒了，揉揉眼睛，看看时间。

柳研司拿起纸巾擦擦额角的汗，温和地说：“以后不要再接触孙铭，这个人很危险。”他向前靠近些，这一次的目光充满了善意，“谢谢你为我父亲做的一切。”

“什么意思？”

柳研司起身，穿好外衣：“这次你请。”

啊？这就走了？

梁慧慧一脸茫然地看着柳研司走出咖啡店。服务生打着哈欠到了桌旁：“一共九十七元，您怎么支付？”

梁慧慧瞠目结舌——柳研司几个意思？没带钱？

走上回家的路，柳研司才感觉到自己出了很多的汗，被夜风一吹，打了好几个喷嚏。这冷意来得正好，可以冷却一下他无法平息的心情。

临街的商铺已经打了烊，干净的玻璃窗映照出他的脸。扭曲的，怪异的，像是隐藏在黑暗阴仄里的魔鬼，趁着夜色溜出来，蛊惑人心——你看得见我，你知道为什么。你心里很清楚，即便没有那场大火，你的

父母也会离婚。你心里很清楚，你母亲早就放下了那件事。你心里很清楚，你父亲一直爱着她，思念着你们。你心里很清楚，汤愿比你更痛苦。你甚至知道，她比你勇敢。而你假装不知道这一切。

他直勾勾地看着玻璃窗上的自己。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这张脸上看出是悲伤还是愤怒，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