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柜门、抽屉都四敞大开，就连厨房的橱柜都无一幸免，里面的东西被统统折腾出来，散落的满地都是。

汤愿离开之后，柳研司一直在家里各处翻找，想要找到一些二十年前的旧物。可是，除了家具和那台老式电脑之外，真的没有半点痕迹。他最想找到的儿时的影集自然也是没有找到。

或许已经在那次火灾中被烧毁了，或许是被父亲丢了。

柳研司坐到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坐了许久，突然抄起茶几上的水杯，使劲摔在了地上。

关于“如何冷静”，柳研司有大把的知识和经验可以使用，面对二十年前的真相，这些烂熟于胸的经验和知识却又不值一提。闭上眼睛，回想起对汤愿怒吼的自己，无端端厌恶起来。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面目狰狞，也没人能把他逼到这个份儿上。

二十年前，父母离婚的时候他可以保持冷静，面对父亲的死他也能保持冷静，甚至面对所有人的误解还

是可以保持冷静。

但是，汤愿！汤愿！

不该让她走。应该让她说清楚，当时是怎么进了家门的，又是怎么点的火…

想到这里，柳研司疲惫地仰靠在沙发上，望着已经发黄的天花板，沉沉叹息——问清楚又能怎么样？过去二十年了，母亲和父亲都已离世。

他回头看着父亲的遗像。阳光正盛，却照不到遗像上。他转了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遗像上的父亲。

一声重重地叹息过后，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和声音，呐呐地自言自语：“

在洛杉矶我叫威廉.哈林顿，几乎没有人叫我柳研司。只有我妈叫我小司，临终的时候也叫我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还是你取的。”…“柳阔文，你后悔过吗？”

房间里的温度既不冷也不热，他却感到一阵阵的恶寒，周遭的安静像是无底的旋涡，席卷了所有的生气并吞没。三十岁的男人了，想起二十年前的事情来，仍然无法摆脱孤独——不知道未来怎样，失去家庭失去父亲，男孩儿的内心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三十岁了，怎么还放不下？

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小区里热闹起来，谁家的妈妈喊着孩子吃饭了，谁家的媳妇喊着老公帮忙拎菜，谁家的男人喊着朋友到家去喝酒，家长里短，人生百态。

他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发黄的天花板。从亮堂堂看到昏暗暗，直到了模糊不清，也没移开目光。

人生总是在不经意间改变你的什么。像是要阻止你变成什么样子，又像是要督促你变成什么样子。而你不能在这个世界上独活下去，总要有亲朋好友，总要有喜怒哀乐。

不管你是九岁的孩子，还是三十岁的男人。

——

莫宁是个在两年前就过了三十岁的男人，他总觉得自己有着十八岁的体魄。可终究不是十八岁少年郎，熬了几天几夜照样萎靡不振。

距离早上接到“队长，出事了”的报告已经过了近二十个小时。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没闲着，出了车祸案还有其他案件要调查。凌晨三点过一点，莫宁带着下属小郑急急忙忙赶到尚海市协和医院的急救中心。

走出电梯，急促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刚刚拐过一条走廊，就见抢救室门口站着几个

人。其中一个是他的下属警员“小金”另外两个是医生、护士。

莫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脚步更加急切地迈动起来。边走着，边看到医生一脸遗憾地摇摇头。

“大夫！”莫宁叫了一声，索性跑起来赶到医生跟前。

小金忙介绍：“这是我们队长。”

医生伸出手跟莫宁握手，不等莫宁开口，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患者年纪很大，还有心脏病、低血压…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