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个人坐在床边,“她”动了动身体,想要看清那人,但身体不受控制,毫无知觉。只让“她”感觉到,床边的人正握着自己的手。
那个人在哭,极度压抑的哭声像是细蚊振翅。视线渐渐清晰起来,那个人握着“她”的手,抵在额头上。
“爸…”
清浅的几乎听不到的呼唤声,让“她”心痛欲裂。“她”想叫他的名字,想起身抱抱他。可是身体怎么都动不了。
床边的人使劲搓了搓脸,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仔细地掖了被角。对“她”说:“我明天再来…不管您醒不醒,我都不会再走了。”
不,现在也不要走。
高大的人转身走开,“她”的视野又开始变得模糊。
别走,别走!
——
“柳研司!”汤愿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汤愿的意识回笼,打开台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双眼通红,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眼泪。
做了奇怪的梦。即便醒来,心仍留在梦里。
杭启新那一笑,连梦都在摇晃。
柳研司那一声呼唤,整个世界都在震颤。
太真实了,真实的几乎可怕。
好想现在就见到他,想告诉所有人,他不是没有悲伤,他哭过,还偷偷的叫过一声…
怎么办,好想见他。
凌晨三点,并不适合跑出去见某个人。
凌晨三点,本是一个人睡眠最沉的时候,柳研司的睡眠一向轻浅,手机刚刚震动,他已经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汤圆的电话,有些惊讶。
“怎么了,这么晚了有事吗?”他低声问道。
电话里,他听见了汤愿不平稳的喘息声:“我想问你一件事。柳伯伯住院那些天,你是不是在晚上去探望过他。”
柳研司打开台灯,靠在床头上:“怎么忽然这么问?”下一秒,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恢复一些记忆了?”
“先不说这个。你告诉我是不是。”
他沉默了半晌,低低沉沉地回应:“是。”
“哪一天?”
“就是他离开医院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先去探望他,离开的时候在走廊遇到了你。按照莫宁的调查结果看,我离开医院后,你没有回自己的病房,而是去了他的病房。”
“你等我一下,别挂电话啊。”
她匆匆忙忙留一句话,柳研司便听到细细索索的声音。
汤愿趿拉着拖鞋跑到客厅,打开书桌上的台灯,翻开笔记本。在柳研司素描图与上一页之间,那道被撕下一页后所留下的痕迹仍在。
“柳研司…”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措。
“怎么了?”
“那天晚上我做过记录。”
柳研司的眉间蹙起浅浅的皱纹:“莫宁检查过那个笔记本,并没有那天晚上的记录。”
“可能只有我看得出来。这个本子是我自己手工做的,我确定被撕掉了一页。”
柳研司的反应极快:“是在我的素描前面吗?”
“嗯。”
合上了笔记本,汤愿坐在电脑椅上,心里乱糟糟的。摆在台灯旁的闹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已经是凌晨三点过八分…
“柳研司,明天上午我去找你。大概十点左右。”
她没有听见对方的回答,想来是自己这通电话搅得他心神不宁了:“你休息吧,明天见。”
电话挂断,汤愿回到卧室床上,却是毫无睡意。
傍晚时分,她对杭启新说:如果我知道自己马上就
要死了,会在遗书上写下我最重要的人。
撕掉笔记本页的人不是自己就是柳伯伯,那一晚,柳伯伯醒来过吗?
柳伯伯的遗书上有她,有杭启新。却一个字都没提柳研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