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一顿扯,可以说是给张采减压。
施压、减压来回折腾,为的就是讨论时给案件定性时争取更大的主动权。张采已经来了,谈的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复社高层都会答应。
对待这种心性单纯,为了心中道义理念能视死如归临死还能慷慨而歌的读书人,真的不能逼的太过分。这些人没有活在世界里,是活在书里的。
将自己的名字烙印在书里成为一个美丽的段落,这些人连命都可以不要。
张慎言在一旁沉吟,觉得周应秋每段话都有保留,立意很高,完全是站在朝廷、国家高度上的。
周道登也是在沉吟,毫无反应,他知道周应秋在干什
么,在给皇帝表忠心,想着法子踮着脚尖,往高里蹦跶,就是为了给皇帝留个好印象。
没错,钟羽正这个老头、右相、法司总头目路过家乡有致仕的说法。可老钟家血脉好,几乎都是高寿,估计活个八十多不成问题。
再说了,钟羽正是当初的齐党领袖,这种人物想要下去,他家里人、乡朋是一关,齐党官员是一关,最后一关皇帝那里不允许,你钟羽正要死也只能死在官位上。想卸担子回家抱孙子?想得美!
说的难听了,相府里面首相、次相、右相三人想要致仕,在周道登看来根本没可能。下面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工部尚书崔呈秀、太仆寺正卿郭允厚三个人想要辞官,也是不可能,都是少不了的核心人物。
所以,看着心急乱蹦跶的周应秋,还把他周道登当成竞争对手的周应秋,周道登一点想法都无,无悲无喜。
混个右都御史,周道登已经满足了,再往上面挤,不划算。他周家又不缺什么,混到这一步也算对得起祖宗家门清誉,对得起后人了。在上面招风,在下面受气,不高不低悠哉游哉,才是当官的妙处所在。
再混几年,他都不想再混。他母亲岁数很大了,他想回去待在身边尽孝。对于官场得失、争斗,周道登真没什
么计较的心思,不给家里、自己惹祸就行了。
不过他也理解周应秋,周应秋的这个周家和他家比不了。周应秋能站的多高,直接影响金坛周家以后的发展起点。他周道登只要守成就好,周应秋要紧跟着皇帝的脚步,搞开拓。
难道周道登真的如此淡泊?
因为他看的很清楚,钟羽正也不是名门大族,连世代官宦都算不上。钟羽正也是在开拓家门,不到咽气前,钟羽正是不会离开朝廷的!
况且现在政局稳定,要搞一个人下去,没以前那么简单。
搁在当今继位之初,稍稍天灾就能逼得下罪己诏,再往前这么大的天灾,内阁也要换一批。可是现在呢?该救灾的救灾,毫无这方面的动静。
情况不同了,只能随波逐流,搞窝里斗,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右相只有一个,周应秋要借这个位置给子孙立基,难道钟羽正就不需要?当五年右相,和当十年右相,是两个概念!
所以,周应秋就是一个悲剧,周道登不觉得周应秋看不出来,他不会低估任何一个人,只当是这人另有打算。
“学生惭愧。”
张采拱手,一叹。
周应秋笑笑,道:“日后相府之中,少不得南郭先生如此知大局又勇于牺牲自我之贤才俊良。今日,也无外人。一些话,老夫也就坦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