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临洮府兰州州城外马市。
“我们订的是活羊,不是死羊。你们不吃,我大明将士如何能吃?”
兰州知州徐日葵跑过来调解纷争,他也没法子,只能干看着。甘州中护卫的卫佥事马如龙不要,对方要硬给耍横,他能做什么?
马少先所在的套东在宁夏省以东设立为河套省,宁夏省以西的套西地区并入宁夏。
陕西省陇山以西将全部划入计划中的甘肃省,兰州则是甘肃省北出的核心城市,靠近边塞,更有一条传统商路。
这里也改为马市,常年经营,不再设立贸易时间。故而,这里牲畜买卖极大,套西地区诸部一般是接单子后,再将所需的牛羊马匹驱赶过来。
套西大范围落雪,又恰逢入夏羊毛都被剪了,致使羊群大面积的冻死,无法完成单子,对套西诸部而言要赔偿不说,更无法渡过这个灾年。
可收购羊只的甘州中护卫根本不认死羊,重组后的甘州中护卫儿郎们在外戍守,他们前脚收死羊加工成肉干,
后脚吃这些的可都是自家儿郎。
套西最大的部落,扎虎部落代表斯钦巴日红着脸,西北官话说的流利:“你不要不行,我扎虎部落三万口,现在没吃的。这是救命,你必须收。”
“这是死羊!别地方可吃,我们甘州中护卫的儿郎不能吃!爷爷再说一遍,要么拿活羊来,要么滚。”
马如龙年轻气盛,指着斯钦巴日:“这里是兰州,不是你河套,在这里就要按咱的规矩走。别想着起哄,拿徐知州心软做文章。你应该清楚,咱甘州中护卫多回教,这死羊万万要不得。今日,咱若收了,别说家里,卫里乡亲就能打死咱!”
斯钦巴日气急,扭头看一脸为难的徐日葵:“父母官大人,我河套子弟也为君父杀过敌流过血,现在朝廷可不能不管呀!”
涉及三万头羊,十几万两的贸易,徐日葵能做什么?强逼着甘州中护卫收下?他敢这么做,甘州中护卫绝对会作乱,他很清楚这个卫的忌讳。
整个西北到处缺应急的粮食,他想救济扎虎部也没能力:“这位头人,按理来说套西地区归宁夏管,怎么不找宁夏方面?”
“没粮,出关的粮食都给封了。”
斯钦巴日苦着脸,很委屈:“我兄前往宁夏求粮,遣我先交付这些羊。这些羊受灾不假,可都是大雪里现宰的,请的也是部落里的阿訇、满拉,盐腌了运来的。都是干净的羊,这位佥事大人,是故意为难我等。”
徐日葵是衢州人,万历四十七年二甲最后一名进士,却已经五十岁了。
作为南人,他闻不得腥膻,看着套西勇士揭开的帆布,扭头对马如龙道:“马佥事,不要死搬规矩。先看看肉,若是可以就先卸载晾晒,再这么屯着,肉就坏了。再说,这肉甘州中护卫吃不得,本官可以想法子,运到其他卫去吃,会补足卫里的规定任务。”
“徐公,不是咱不讲情面,这帮杂种鬼晓得弄的是什么肉。将府规定下来的任务,您也知道,最见不得不讲规矩。再说了,我们要的是活羊,为的不仅仅是回回能不能吃,还要确保不是病羊。这批肉,哪怕真如这位说的那样,是现宰的,可其中若有病羊如何说?将士们吃了,出了问题追究起来,算谁的?”
马如龙歪着脑袋,丝毫不买徐日葵的帐,又不是直管上司,彼此连政务交接都没有,没必要给面子。卫所体系最强的就是这一点,自给自足军民一体,只要自己内部不出问题,谁的账都可以不买,按着调令出丁就行了。
徐日葵头大,若出现人命事件,又在他辖地内,他跑不了一个失察、坐视不理的罪名。甘州中护卫兵强马壮,卫所内以马户居多,是骑军卫所;扎虎部更不用说了,套西最大的部落,影响力相当于套东的‘河套王’马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