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三,一早。
京中文武士民都等待着承天门的变化,最直接能反应宫里意志的载体是《京闻日报》。
住在南城偏僻小院的左光斗一袭青衫黑襟衣,拄着拐杖出门站在胡同口,等待着派报少年。他不是装穷装可怜,而是低调。
韩爌装穷装到了什么地步?学严嵩跑到坟堆里过日子,靠吃别人祭祀先人的祭品过日,还不是被逮到京里给一刀砍了?
拿到报纸,左光斗翻阅着,标题核心话题还是士林关心的‘纲目’,纲目原来是三纲八目儒家核心体系。三纲都理解就是父为子纲这一套,八目就是格物、致知八个步骤,一直到平天下为止。
现在的话题纲目,与儒家的关系只是停留在格物这一阶层,即心学的研究事物表里。纲目含义向系统一词靠近,系统的研究,归纳自然万物现象。
左光斗没心思看什么纲目,翻页看着,大多数内容还是纲目范围内的,如工部某人的矿物元素论,这在左光斗看来与张载关学的元气论是一样,一种元素一种气,各种气组成了世界。
还有一些闲人关于作物的研究,种子结构、萌发环境、生长所需等等所产生的辩论。算是老话题了,又一年春将老话题扯了出来。
都是废物,他只想知道昨夜的事情,宫里是个什么看法。
一目十行扫着,终于在报纸前文与后文广告之间,找到了关键‘总裁阎丽亨心得’,乌鸦喝水、狼吃羊,狐狸吃肉三则寓言故事出现,落笔处后缀是‘丙寅年壬辰月乙卯日学生有幸于承天门所闻,奉圣意录之。月刊话题,以此三则寓言为题,望各家英才阐述其中义理’。
看那白话文,就知道是当今的手笔。报纸印刷惜字如金,除了当今之外,还会给谁这么大面子?
一些话没必要挑白,当今的文化素养,说真的,
远远比不上先帝。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先王与孙刘两位名师,只教授了当今做事之根本,诗词韵脚乃是小道,并没有讲述。
他们谁知道?朱弘昭的思维已经定型,有自己的准则,很难听进去一些不关心的。刘时敏教他权谋,父亲朱以溯传授用人平衡之理,孙传庭教授兵法,后来发现失控怕受牵连,敷衍了事让朱弘昭自己去学史。
松了一口气,左光斗握着报纸,弓着背拄着拐杖回院。
这是一座很寻常的四合院,只有一座朝西主房,南北两座客房,一座灶房。
灶房里冒着炊烟,老仆端着木盘出来,对左光斗微微点头,都是从小穿开裆裤的主仆,五六十年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很多时候连话都不必说,见个面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左光斗接过木盘,端到北面客房。
史可法裹着厚厚被子,脸色涨红,嘴唇发白,不
时咳嗽。
门推开,史可法扭头,想起身手软没力气,看着绕过屏风,白发白须的师尊,忍不住淌泪:“先生…”
“唉,你这孩子…来喝了药,安心休养休养。”
史可法家中世袭锦衣百户,被左光斗看中的原因是因为史可法胆子大,有正气不怕事,做事一根筋,有自己当年的影子。
搀起史可法,左光斗小饮一口药,苦的眉毛缩成一团,笑道:“好药,喝了这发汗药,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就过去了。”
给史可法灌完药,左光斗又端着温水给史可法漱口,史可法摇头,感受着口中苦涩:“先生,就让学生多苦一会。学生愚钝,牵连了先生。”
将史可法压下去,拉好被角,左光斗长舒一口气,挤出笑容:“圣上明睿,不会有什么事。好好发汗,身子痊愈了再聊。”
承天门前,入宫当值的禁军步伐齐整,这批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