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国
武丁心情格外好,仿若绵绵一整个雨季后难得的晴空万里他笑道,“听闻爱妃最近整日都在长生殿中带着,怎么今日有时间来看寡人?若果真说是来狐媚惑主的,方才之前寡人还信,可现在确实半点不信了。”
那一笑只觉百花争抢在他眼前盛放,明媚灼目得很。
妇好面上也回着笑,心中却实在苦涩,近日甄意才好,也因着妇好脸上的红肿过深不宜出去见人,也只得每日待在宫中受着甄意与阿蛮听着蓝浅隔几日便来传送些望玥殿的消息,她自然是整日待在殿中,“大王竟在长生殿安排了人监视妾身。”
可那监视的人却早已被明色收买,自然只会与武丁回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武丁不进后宫自然也听信线人的话,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寡人的野马吃了不合胃口的草,便生了气,寡人便只得叫人看着她,若是一时没注意她不小心跑回草原,寡人其实不是得不偿失。”武丁眸中一派晴明,似是早已将妇好看透,略略睨着他的小野马道,“说吧,是自己想通了,还是有事非寡人不可。”
他自然不敢再自作多情,将那句“还是思念寡人得紧”说出口。
既然这样问出口,妇好便也不再端着,只眼眸似是不经意着微微扫过武丁的案牍,武丁便已然了解,只盛满她的眼眸微微黯淡一些,可见得出难以说出口的苦涩,妇好将那苦涩瞧在眼中,只觉心中涌上一股莫名不安,急忙问道,“大王这是怎么
了?可是因为西芮那边的战事不好?”
谈及国家大事,武丁面上清冷,眉头似是微凝道,“爱妃当真是与长兄心有灵犀吗?”说着,将案前一卷竹简放在妇好面前的桌案上,“这战事情况是昨日才刚刚送到安阳,情况的确不好。”
妇好不想武丁多心,便加了句解释道,“谈不得心有灵犀,不过妾身近日总是梦到西芮的战事,虽从未去过那地方,可不止为何梦中的西芮竟然格外真实,临近荒漠,那里的风总是卷着黄沙,若是风起便是遮日的阴天,若是晴空便是烈阳炙烤大地,分明得很,战争之后人们流的血水都更加粘稠,比妾身所见过的血颜色更深。”低头看了看案上竹简,想动却不敢动,看看却不敢看,“当初哥哥前去西芮任谁也没想到竟让一个小小羌国拖延了这样久,鏖战至此竟无半点结束的痕迹。”
武丁只静静听着,看着妇好,她的一言一行无一不透露着她此番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西芮的战事,心底顿时觉得空洞泛着微苦,不由自嘲自己总是被这个女人无端一点点的示好而对她抱有期望,淡淡道了句,“看看吧,情况确实不太好。”
他这一声似是带着沉重的叹息,妇好便将案前的竹简打开,耳朵传来武丁对这份竹简更为清楚的讲说,“为了确认距离西芮百里开外的驻扎军营真实的身份,前段时间子兮亲自带领一支轻骑夜间悄悄前去查看,那军营蛰伏这样久,也不发动进攻也不后退半步实在可疑得很,夜中去看都比之前派去的轻骑离得军营更远一些,一连几日都是带到破晓时分才悄悄折返并无半点收获,却是最后一次竟然逮到一个偷偷逃离军营中的人,几个人就地盘问才得知…”
妇好满心满耳都只仔细听着武丁说,手中的竹简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听着他这样一顿,赶忙问道,“得知如何?”
“得知那是暗地中支援羌国的友军辛国,此番羌国如此胆大妄为还敢回来与殷商对抗就是因为那辛国暗中帮助。”
妇好眉头微蹙,“妾身听闻父亲曾谈及辛国,先前辛国的王是位十分仁义深受爱戴的大王,那族长的确曾受过羌国大王的恩惠,两国之间确实友好,可自从辛国大王归天,继承王位的长子第戎却并没有得到他父亲身上半分的仁爱,相反确实个睚眦必报,见利忘义的鼠辈,这些年也从未听说辛国换了新的首领,倘若还是第戎当家,依照第戎的个性绝对不会因着上辈人的恩惠而不惜倾兵支援早已残破的羌国。”
武丁道,“所以,第戎帮助羌国做后盾自然不是援助,而是利用,利用羌国对我殷商的愤怒,表面与羌国现任的统领协议,实际倘若西芮一旦失守,那百里外的辛国铁骑踏碎的就不止是西芮百姓的尸体,同样那些羌国人也会一个不留。”
妇好道,“辛国近几年兵强马壮,饶是西芮城墙固若金汤,可磨不了多久一定会出现不大不小的乱子,再这样拖下去,西芮失守不过是迟早的事,必须想个法子叫羌国的人知道辛国的野心好借此先冲垮他们内部团结。”
武丁却道,“不急,如今所了解的也许是真的,却也不排除假的。”
妇好这才想起来明寿身上还有通敌的嫌疑,此人隐藏颇深,实在不容小觑,可方才那事分明是有几分可信,却听着武丁的口气比方才更加沉重,妇好道,“大王?
”
武丁便又将一卷竹简放在妇好前头,望着妇好道,“且不管羌国是否甘心被辛国利用,却是子兮那夜探完带着那逃匿的辛国士兵快马回城的之后,才发觉同是那夜西芮内的粮草处不知何时被人放了一把大火,三百袋粮食顷刻间灰飞烟灭。”
此事实在太过巨大,惊得妇好一时间竟没回过神来,脑袋中只蹦出四个字,调虎离山。
饶是辛国再强盛也绝不能放着部落中事不管,狭小部落拖不起一场漫长的西芮战事,只有速战速决,也许他们早就发现了子兮的骑兵,便放出一个诱饵吸引住他们,让人偷着回去烧粮草。
城中有内奸。
可无论哪种情况,都与驻守城中的明寿脱不了干系,身为主将,竟连有人潜入烧了粮草都未曾察觉,除了无能,便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