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花鸟屏风前,景医生依旧是温和信赖的微笑脸,朝我打招呼,“陈小姐,好巧。”
我怀疑地看了看瞿子仁,又看了看景医生,搞不懂这个搭配是什么意思。
“严格意义上来说,瞿先生是我的老板,”景医生贴心地解释,“我的心理诊所挂靠在瞿先生的公司名下,今天见面,只是汇报工作而已。”
而站在身后的瞿子仁,则是绅士地拉开了椅子,请我坐下,一边笑说,“陈荼,怀疑心太重可不
好,不是每一个有钱人都有毛病的。”
三人各据一方,隐隐成为了掎角之势,谁也没有打破沉默。
端起红茶,瞿子仁抬起手,在瓷白的茶杯中,一一倒满了一杯。
苦苦的茶香味逸散的同时,他在袅袅白色的热气中张了口,“听说,骆阿姨最近在催促寒北结婚,看样子,是好事将近了吧。”
我没有立即接话,端着滑腻的杯身,双唇抿入了一口热茶,自唇齿间咽下了喉咙。
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我说,“这是封寒北的事儿,你应该去问他才对。”
低低一笑,瞿公子双眸如同清泉荡漾,嗓音也是冷凌清越。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老封。从小到大,只要是骆阿姨要求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他看着我,笑意不变,但瞳仁里的温度却在一点点流失。
“你知道,老封的洁癖是怎么来的吗。”
男人的声音,娓娓道来,掺杂着红茶苦涩的余味,竟是苦到了人的心底。
“骆阿姨她最讨厌儿子身上带脏,只要有一点看得见的灰尘,就会亲自动手去清除掉。指甲脏了就齐尖剪掉,沾了洗不掉的墨水,就连皮搓,然后再用消毒水一遍一遍浸泡…只有这样,才好叫做干净。”
我嘴角微微一动,双手不自觉捏紧了衣角。
“衣食住行,样样骆阿姨都安排的很好。二十年来,只有一件事,她没有算到。”
察觉到瞿子仁别有深意的眼神,那股冷漠,恨不得刺穿我的皮肤,径直射入我的心脏深处。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封寒北前半生,唯一的意外,就是我。
爱上一个不被人看好的女人,最后还被抛弃,沦为整个汉城的笑柄…我成为了他平坦顺遂的人生里,一个永远也洗不掉的污点。
干涸地张了张口,我反而笑了,只是这笑容,倒是比哭还难看。
“瞿公子,你多虑了。骆阿姨这么贴心,不是已经捏造了一个干净的丁妙歌,来遮掩这个意外么。”
一个完美,纯洁,处处契合心意的儿媳妇,为了封寒北而量身定做,就是为了用来遮盖名叫陈荼的污点。
人心里的隐晦和污浊,洗不清,道不明。一旦随着时间的沉淀而不断发酵,随着求而不得的回忆不断重现,只会变得更加刻骨。直到融进血液里,随着呼吸,在生命里流淌扎根根。
所以,最好的方式,不是磨掉它…而是覆盖它。
人的感情也只有那么多,只要可以满足心底的渴求,那么到底是真陈荼,还是假陈荼,早已经不再重要…
瞿子仁挑了挑眉,“你倒真让我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没想到这么平静就拱手让人了。”
我静静地喝着茶,将一杯饮尽,站起身来。
“多谢你的茶,我该走了。”
端着茶杯啜饮一口,瞿子仁并没有阻拦,但那双眼里,仍旧藏着很多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走在过道里,背后突然响起了追逐的脚步声,伴随着景医生的呼喊。
“陈小姐,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