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漂浮的茶叶慢慢坠入杯底,我问,“怎么说?”
“这次往省里申报自由泳的名额,江野本来有一个,结果被人给挤掉了。”教练抽了最后一口,捻灭了烟头,“野子脾气大,跑去找对方问,结果被敲断了一条腿。体局不知道哪里查出来,非说野子之前比赛吃了兴奋药,加上这回闹事,要给他开除出去。”
“我在体育圈里呆了这么多年,见惯了嫉妒好苗子的,但是这么巧合地往死里弄,这个人是非要江野一辈子都不能游泳了。”
将教练送到门口,他冲我叮嘱,“我求来了最后一个机会,下个月省赛一定要出席,你千万做好他的工作,拜托了。”
望着紧紧关闭的房门,我脚下有千斤重,半天之后,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他不说话,以沉默来回应我。
我咬着下唇,不停地叩着门,“江野,你出来,我问你话!”
“我问你,是不是他们故意安排的?”这个他们,我们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封家那对兄妹。
“说话,别装哑巴!”
终于,里面传来了一声冷笑,“是又怎么样?人家亲口说了,就是骆小姐下的指示,他们不照样敲断了我的腿?我说我是无辜的,谁相信我!”
浓浓的委屈和狂躁,令他如同一只坠入陷阱的小兽,仓皇挣扎,却还是无法逃脱。
等待了一会儿,里面的声音已经接近平静,却掩盖不了低落,“陈小荼,你让我静静,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想还凶你。”
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在我的脸庞上爬满。我何曾不知道,江野这是害怕了。他怕离开热爱的泳池,害怕自己的腿恢复不到从前,最害怕自己在别人口里遗臭万年。
…
靠在公交站的站台上,不远处的矮楼藏在蓝色的天空背后,朝阳的金光洒在了楼顶上,慢慢移动。这日常的一幕,看得我怔楞出神。
那里有一户住着我的家人,他们都过得清贫而努力,为了钱而奔波,为了一点小小的快乐而快乐。
然而,仅仅是有钱人的一根小拇指,这样轻轻一碾压,砰——遮天蔽日的天就塌了。
怔仲之间,指尖在口袋里碰到了什么,抽出来一
看,是一张小纸条。
是了,昨天我去找秦桑要来了林曼可的地址,只是几件事情一纠缠,都没有来得及想起来。
默念了一遍上面的地址,距离荣千也不算远。估算了一下时间,我招来一辆出租车,先往林曼可的房子奔去。
她租的地方是城区内的老房子,以前当做大厂的员工宿舍,两边一道长长的铁楼梯,中间四层都是宿舍,一排过去,隔成了一个个单住的房间。
三楼,308…
一间间地找过去,我却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
难怪,依照骆雪菲宁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睚眦性格,这门口贴满的裸照和喷满的红漆,完全符合她的手笔。
有几个小孩窸窸窣窣地围着窗户,踮起脚往里面撒尿,用口音严重的方言骂着什么,见到我来了,立马穿上裤子,一溜烟跑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