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吴谷从对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惧意,但的确是有些不寻常的情绪在他眼里流转。
“我以前觉得我对鬼的控制是绝对的。”江止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另一只手。就在今天,他发现,他引以为豪的天赋终于被人赶超了——不管这能力是先天拥有还是后天习得,当真是…“天外有天啊…”
“就因为这个?”吴谷稍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施眽不带你去符江而郁闷呢。
“还有——”
吴谷心里提了起来:“还有什么?”
“施眽他不听我劝——他三年前就应该把墓里的钱财带走的!”江止神情郁卒地正色道:“可他没有!他只去认了他的家人!认了他的爷爷…”
这有错吗?人之常情吧,再说对施眽而言多一个爱自己的爷爷有什么不好?吴谷惊讶得都忘了反驳。
“他为什么总要指望那些所谓的家人?”江止一拳捶在地上:“他为什么要在意这种‘名正言顺’的家族头衔?”
“静临?”原来你出来就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
吗?吴谷想:发泄一下也好,省得憋在心里难受——虽然你发泄的原因让我觉得你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
“如果三年前他就把钱财带走的话,现在他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牵绊…”江止吹了吹被草屑和砂石沾染的指背和关节,上面已经被擦出了些血珠。他说话的语气重了点,可眼神却冷静得发寒,他嗤笑一声,自嘲地摇了摇头:“算了,事到如今说这个有什么用?——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每次…”
每次?吴谷意味深长地等江止说下去,可他却戛然而止了。江止突然转过头来一脸冷漠地跟吴谷对视。
“吔?”吴谷被他直直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舒服,他挠了挠腮,“你突然看着我干吗?”
“唉——”江止一声长叹,直接把手帕捂在眼睛上:“做人真没劲。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当个旁观者?”
“啊?”一听他这话,吴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几年练就的冷静算是白费了,一下子回到了当年那个单纯直率的状态:“说得好像有人强迫你参与这事
一样?我当年不是劝你别回来的嘛,施秀也跟你说了一箩筐的话,可你…”可你不听啊,非得回来的,怪谁?吴谷说着说着就冷静了下来,后面的话他决定不跟这个任性的家伙说了。给点面子,毕竟是要朝夕相处的,不要搞得太尴尬了。
“我又不是鬼,不回来怎么当旁观者?”江止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你…”吴谷一愣,不甘示弱地回答:“你可以跟他比邻而居啊,然后每天在房顶观察…呃,或者…你就在他身边当一个小厮什么的就好了嘛!这样既能看着他又不需要卷到这么多事情里!”
“…晚了,”江止摇头:“你倒不如说一开始我们认识就是个错误。”
吴谷一瘪嘴,咕哝了一句:“可不就是错误嘛!”
“可我不出现他就要…”江止说到一半就没声了。
吴谷挑着眉接了下去:“他就要出事了?难怪施秀说你其实很自以为是。我这几年算是看透了——静
临,施眽他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总说自己是冲动杀人?你信?我不信!他就是有预谋的!——你信不信,你就算不出现他也能全身而退!他一早就想杀自己的父母了!…你瞪我也没用,我说的就是事实!
“呵,就说他对他爷爷施敬宗吧,他的确也投入了几分感情,不过那绝对是真假参半的。你信不信,他现在一定不是在哀痛失去了一个亲人,而是在为丢了一个靠山感到苦恼万分!
“他上午那副六神无主神色匆匆的样子也是三分真七分假而已,他急着去符江只是急着去确认他爷爷是否留下遗嘱罢了!你想过吗,他为什么不带裴骖?——为的不就是万一出现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不想让外人看到他难看的嘴脸而已!”
被一连问了好几个“信不信”,江止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他迟缓地眨了眨眼,然后静静地望着吴谷思考着他说的话。
“怎么?我说错了?”吴谷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了,此刻正心情畅快,可一对上江止毫无波动
的目光就又来气了,“罢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反正我活的时间没你久,自然没你会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