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一怔看向他。

“前些日子，咱们已传消息出去召集自己的族人，此刻想来已有人在空许山外等着咱们。”夜鹛道，“‘结盟’二字，说来虽易，做来却因各族习性与观念的差异，恐怕并不真的容易。况且不瞒族长，鸿图与我，至多也只率领过万人之师，如这般壮大的联盟军队，同样也不是口说‘统领’二字便真的能当好统帅。是以此番咱们出去，要做的事委实太多，要面对的问题也太多，说句不客气的话，若族长无法亲自跟随咱们出去，那咱们恐怕短时期内也很难照顾到贵族之人。是以在下的建议，青鹂兄与各位若真有讨伐魔族的雄心壮志，不妨再耐心等上一等，等到咱们联盟先取得第一次胜利，届时振臂一呼，这联盟军真正形成气候之时，诸位再赶来与我们共同伐魔。”

他这段话确实句句都说进了青鸾心坎里。

其一，他没打算亲自出山，他得留在灵琅庇

护着灵鸟族全族；其二，现在的联盟军根本还是一盘散沙，他也认为人族这一行人稍后要面临的乃是千头万绪与焦头烂额，所谓的战略战术一时之间还根本成不了气候，此等情形下他确实不放心自己的族人与他们一道出去。但——

他淡淡道：“夜将军虽凡事为我族考虑，但我族既已决心与诸位一同伐魔，如此一来，未免太过自私，与平白坐收利益又有何异？”

“怎么就成了坐收渔翁之利了？”秦关提醒道，“族长难道忘了是谁给了我们联盟机会和底气？您与灵鸟族可是联盟的最大恩人，说是咱们的太上皇也不为过。谁敢睁着眼睛瞎说说您自私，我立刻打得他满地找牙。”

这些日子她与青鸾时不时要讨论机关之术，关系已处得十分亲近，她这话一出，方才还进退两难的青鸾立时被她逗笑。青鸾一笑，原本心中惴惴的青鹂等人也都纷纷跟着松一口气。

不能立时跟众人一起出去，他们心中难免有

所遗憾，但他们也有自知，知道自己虽在青鸾手下从小就受着严格的训练，自问本领不输给各族之人。可他们到底在闭塞的环境下长大，从未有一天走出过翠羽平原。此时贸然出去，麻烦别人的同时，也必然叫青鸾和其余族人担心，而退一步能够争取到出去的机会，也能叫青鸾不必每日挂心，这反倒是对于他们最佳的选择。

商量好这些事宜后，众人共同举杯，鸿图道：“来日等咱们推翻魔族统治，届时再以魔尊姒幽兰人头为祭，咱们今日在场所有人再次聚首，共饮一杯酒。”

“以魔尊姒幽兰人头为祭，共饮一杯酒！”

次日，八族之人自灵琅城离开，青鸾率灵鸟族全族之人在城门口相送。

秦关跟随人群，往城门外走出几步后，忍不住停步回首，再次凝视这座她最初以为是世外仙岛的机关之城。

此番来此的每一个人，对于这一趟旅程想来都有着深刻的印象，但要论感受复杂，应是所有人都不如秦关。

也有一个人能够懂她的感受，便是谢遥。

要知他们俩在以往一次次的旅行中，作为最忠实的过客，他们竭力记录每一回旅行地的所见所闻，但他们总是会在这过程中尽力刨开自己，那些他们所记录的故事中都没有他们。而在上一回的西唐之旅中，他们虽参与到故事之中，但更多是跟故事里的人结下因缘，就如同在秦关的心里，她跟任何人提起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都绝不会忘记那个名叫顾西陵的女孩儿，可除开人以外，她在那时空感情最深厚的大约唯有风云号，那还是因为风云号是上邪的船，并且让她住得很舒服、其余的哪怕如王都华京城，世外仙岛无双城，这些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记也只是一个名字和相机中的影像，而不曾对其产生感情上的留恋。

灵琅城是第一个跟她产生真正联系、令她留下自己东西的城池。

在过去这段时间，她与青鸾以及灵鸟族的建筑和机关大师们多番商议下，已敲定不少倾天塔以及城中机关的修正完善的方案，灵鸟族人各个俱是行动派，在他们离开的前几日里，他们已然开始动工了。

这座城池往后也会有一些地方体现着她的学识与意志，但她应当是没有机会看到成品了。

从小到大连自己那个所谓的家都从未留恋过的秦关，头一回单纯对一个“地方”产生了留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