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府衙。

夜，漫长。

天上一轮残月凌空高悬，远处那些食腐的乌鸦又因为争食新的腐肉而高声聒噪，给这个夜里平添几分森然，赵思绾拥着心爱的美妾安心入眠，却没想到暗地里有一双眼睛，在定定看着他们…

天还没亮，赵思绾就被门外的嘈杂惊醒。

“来人！何事喧哗？”他推开身边的美妾，披了衣下床，立刻就有牙将在门外禀报：“回主公，据今早巡城士兵禀报，城内发现数队百姓，在各处偷偷摸摸刨墙角，兴许是受了近日城外敌军纸鸢的蛊惑，想挖条暗道逃出城去…”

“什么？这帮人竟敢如此！待本使去看看！”赵思绾面色微微一沉，心中焦躁，急急忙忙穿戴准备出门。

可是越急越见鬼，他的腰封扣了几次也没扣上，腰间的佩囊也掉在地上，那伺候的丫头看着很是面生，

笨手笨脚的。

“死奴才！连这都伺候不好！滚开！”他咒骂一句，一巴掌将她甩个几尺远，匆匆一把抓起佩囊就出了门，由几个护卫带领着，慌慌张张赶到了京兆府城防脚下。

只见几队粗衣麻布打扮的百姓被他的人扣押起来，一个个老实巴交看不出什么异样。

“大胆刁民，竟敢私挖城墙，谁指示你们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赵思绾一声断喝，将那帮大头百姓惊得头皮发麻。

“回禀赵大人，草民们不过是挖井，并没有私挖城墙…”那些百姓辩解。

“现有水井不够么？为何挖井？”赵思绾感觉有些不妙。

“城内所有水井一夜之间突然冒出血水来，据说是那些被挖了心肝的人怨灵作祟，寻仇来了…”那帮百姓战战兢兢回。

“什么？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怨灵！”赵思绾强自镇定，冲到附近一口水井边，探头往内里一看，只

见井水血红，一阵阵腥气扑面而来，还带着阵阵白烟在井口弥漫，确实如冒血一般。

赵思绾心下惊惧，面上却不动声色，“将这帮人收监，若再有私自挖井者，立斩不饶！”说罢便转身离开。

他手下有个判官，名叫程让能，早先曾劝他投降朝廷，还曾对他循循善诱地劝解，那话说得很有些道理：主公你本来和国家并没有多少嫌隙，只不过是怕死而已，而你起兵也不是为了造反，只不过为了自保。如今朝廷三路用兵，耗费甚多，国库方面肯定捉襟见肘。如果你能做出表率，率先投降，及时幡然悔过，或许还有出路。倘若坐守穷城，只能是等死而已！

当时正是这句话，便劝得赵思绾向朝廷投表上书愿意投降，结果汉隐帝的赦免诏书一下，这厮就改了主意，眼下不但不开城门，反而跟后蜀勾勾搭搭，大有投诚之意，果真是逆臣无情，贼子无义！这令得程让能很是失望！

他见井水成了这模样，又找机会上前劝道：“主公，井水冒血乃是凶兆，若是引起城内百姓哗变，城外

又陈兵数万，里外势急，主公若是再不决定出城投降，恐我军危矣…”

城外敌军扰乱军心，本就让赵思绾烦躁不已，再一听这丧气话，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噌地一下拔出佩剑，亮晃晃架到程让能脖颈上：

“程让能，你说的够多了！我也听够了！我现在警告你，不过是井水变化而已，你可不要跟着那帮人听风就是雨，万一因此出什么差池，我拿你是问！”他话说完，狠狠瞪了程让能一眼，这才提剑还鞘，然后快步离去。

程让能被他吓得手脚无措，忙低头唯唯诺诺求饶，等赵思绾走远了，他叹气摇了摇头，抬手到嘴边一声唿哨，几个暗卫悄无声息来到身旁。

“如何？”他问。

一个暗卫递上一份地图，“主子，我们的人东西南北全挖了，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呵…盯好目标，有消息尽快报告！”程让能点点头，面容因为兴奋，竟有些变形，与方才的沮丧之态判若两人…

#####赵思绾生性残暴，取活人之胆以酒吞之，对部下说：“食胆至千，则勇无敌矣！”但久之计穷，招募死士挖掘地道，准备投奔后蜀，判官陈让能道：“公比于国无嫌，但惧死而为此尔！今国家用兵三方，劳敝不已，诚能翻然效顺，率先自归，以功补过，庶几有生；若坐守穷城，待死而已。”赵思绾以为然，命教练使刘珪前往郭从义营中乞降，并派牙将刘筠奉表于朝廷，后汉隐帝任赵思绾为镇国军留后，让其尽快赴任，然赵思绾迟留不行，意有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