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蒋存智得了这两个孺人,并没有立刻临幸,而是分别叫了说话。过得十来日,先点了苏孺人侍寝,一连四五日都宿在了苏孺人处,而后一旬里也总有三四日是在苏孺人处歇息的。
要说这位苏孺人的年纪也实在小了些,不过是得宠了些日子,就沉不住气,虽然还不至于立时就不把太子妃看在眼里,可对韩孺人,那是半分礼数也没了,
在给李氏请安时遇见必是一副目中无人的骄矜模样,也亏得韩孺人能忍耐得下,依旧是一副从容模样,愈发显得苏孺人恃宠而骄。
不想,又过半月,蒋存智便召了韩孺人侍寝,以后虽不像待苏孺人那样一连住了四五日,可隐隐也与苏孺人有了分庭抗礼的态势。
苏孺人原就是个天真直爽的性子,笑就是笑,恼就恼,蒋存智去太子妃那里,她无话可说,但凡去韩孺人那里,他就要吃醋,蒋存智起先还肯哄她几句,到后来厌烦了,抬脚便走,走了之后,也能十天半月的不来。这样的事来多了几回之后,苏孺人再不敢闹,延庆宫回复了从前的太平光景。
延庆宫里的动静,蒋璋自然知道,看着蒋存智雨露均沾,看着李氏不唯不妒,这才欢喜,唯一不足的是,两个孺人进东宫也有半年了,蒋存智也是常有临幸,怎地还是半点消息也无?苏孺人也就罢了,韩孺人家明明多子呀!
蒋璋不免动摇,又想着要不要再往延庆宫送几个侍妾,念头才一起,就叫他自家按熄了。如今连着蒋璋
自己都在猜疑,为甚李氏产育了大郎之后就再无动静。从前还好说,蒋存智常年不在,李氏不能有孕也是有的,可如今连着为何苏、韩两个也一起没有消息,难道是那次中毒伤着了?
实在蒋存智是寻常儿子,蒋璋自然会召御医来,譬如五郎,他先天上不足,不能人道,便是换了一拨又一拨御医给他调理,如今仿佛也有了起色。再过些日子,也好娶妻生子了。可蒋存智那是太子!太子在生育上要有妨碍,是要动摇国本的!
所以,这念头一起就叫蒋璋自己否了,又用这样的话来安慰:急甚呢?缘分未到也是有的。
蒋璋果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苏孺人与韩孺人两个之所以毫无动静,是因为蒋存智虽然到她们房中歇息,除着头一夜是圆了房,后头那些日子。实际连着指头也没有动她们一个。既然不曾到一起敦伦,又怎么能有孕呢?而蒋存智之所以做这些,倒不是不想叫李氏为难,而是他那回中毒,虽然拔了毒,可与身体还是有些妨碍,虽然依旧能人道,却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要是他只是普通皇子,也就慢慢调理去了,就是调理不好也不要紧,左右他都有承业了。可如今他是太子,这事儿就能要命。正好蒋璋送了两个孺人来,他便拿来做幌子。
可这里就有疑问,为甚蒋存智还要到孺人房中去,去了而孺人不能有孕,不是一样惹人怀疑吗?实际他也是迫不得已。一来,若是他晾着两个孺人,蒋璋知道了,以为他是受李氏撺掇,因而对李氏更不满,这还罢了,要蒋璋以为是对他不满,才故意不到孺人房里去,这才要命!
是以蒋存智不得不做这回戏,只这出戏天生的有漏洞,蒋璋起疑不说,其他人也一样有了猜疑。
譬如蒋存礼,他一向是个礼贤下士的贤王模样,又常年的处处尊奉蒋存智,不知道的,还当他实在是个全无野心的好弟弟,哪里知道他早年对蒋存智不满呢?所以但凡他问蒋存智身体,御医有时也肯模糊说个大概。
就这些大概,再配上蒋存智一妻二妾都全无动静,就足以叫蒋存礼猜个七七八八:蒋存智的身体怕是出
了毛病了,还是说不得的毛病,只不知蒋璋知道不知道?
蒋璋要是知道,还肯替蒋存智瞒着,那是他们父子情深,他们这些做儿子做弟弟的也无话可说,只能暂时认命。可若是蒋璋不知道,倒是有趣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蒋存礼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恰好胡氏拉着儿子进来,见他笑得这样欢喜,便将孩子交给保姆抱下去,自己来请教,蒋存礼志得意满的捏一捏她鼻子,“我明日请泰王来吃酒,你备些酒。”胡氏答应一声,自去吩咐不提。
转眼便是次日,蒋存孝依邀前来,弟兄两个把酒言欢,酒至半酣时,蒋存礼做个不经意的样子问蒋存孝他内宠的产期在何时,要是这回不是小郎君,指不定圣上也要赐他佳人了。
蒋存孝点着蒋存礼笑,笑他多虑,道是,只要尤氏能生,头一个是小娘子又有什么要紧,多生几个,总能生出儿子来,圣上不会连这也等不得。
借着蒋存孝的话缝子,蒋存礼有意无意的往蒋存智身上带,说着前些日子官员们上书说东宫的子嗣问题
,实在是真心为东宫考虑啊,一个小大郎哪里够使呢?还是阿爹疼蒋存智,赐了两个孺人与他,怕是不久就能有好消息了。
蒋存孝这人平日也是个稳重可靠的,只不能喝酒,酒略多些,脑子说清楚不清楚的,说话便不防备,脱口就是一句这都半年多了,三个人全无消息,可也够久的了。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静了下来。
蒋存礼面上做个惶恐模样,心中却是心满意足,只他在蒋存孝面前一直是个温厚好弟弟模样,自然不能落井下石,叫蒋存孝看出异常来,还得装个浑然不觉的模样。而蒋存孝,话出口才惊觉自己失言,再没心思坐下去,指着尤氏产期将至,他不放心赵氏,要自家回去看看,提脚便走。蒋存礼还做个通情达理的模样,一直送了出去,直到看见蒋存孝上了轿,这才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