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好责怪蒋苓,可发落盛氏却不是难事。盛氏不是卖断的,只签了几年生契,那就先将她看管起来,福郎无事也就罢了,到时打发她回去就是了。要有事,再发落她也是一样的。
可事情当真只是巧么?蒋存智才中毒,刚刚脱险。转头福郎就发了痘症。
要只是发个痘症倒还说个巧,别说小孩子了,就是大人,忽然发病也是常见的。可偏是福郎这里才发病,盛氏接着了她女儿病了的消息。要没这事,盛氏还不能这样乱了方寸。可即便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又怎么算准的今日?
石秀的手指捻了几捻,当即召来心腹,命他们立时去魏地,查证盛氏之女丽娘是否得病,又有没有寄信来,而后才亲自过去见蒋苓。
福郎这时已服了两贴药,身上虽然摸着还烫,脸色却比方才好了些,蒋苓吊着心将将放下些,就有侍女来报,道是侯爷请见。蒋苓晓得石秀为人,若不是十分要紧的人,再不能才进院子便来见她。
石秀见蒋苓出来,两个贴着门缝说话,石秀便将他
起疑的缘由与蒋苓细细说了,又道是:“我方才已向延庆宫投了贴,这就要去见二舅兄说话,福郎这里还请三娘多费心。”
蒋苓手指在门框上轻轻摸过,脸上笑意一闪而过,“我倒是想着个人,只不知驸马知道不知道。”
便蒋苓与石秀,一个驸马一个是公主,可平日里住并不以公主驸马相对,蒋苓连着蒋璋赐给她的公主府都没去住,只在益阳候府住着,下人们的称呼也是侯爷夫人,要到了外间,面对外臣与他们的家眷,才一个是享封邑五千的平阳公主,一个世袭罔替的益阳候。如今蒋苓开口就是驸马,便是真恼了,是以拿身份说话,所以只这一声就叫石秀心上一抖,待要辩解几句,蒋苓已毫无声息,显见得是进房去了。
蒋苓说的谁,石秀哪有不知道的?自然只能是石明宗,或者是连刘丽华一起算上,可即便是刘丽华与石明宗心怀叵测,便是他们能仗着地利之便对福郎下手,可蒋存智那头怎么说?便是背后有主使,谋害蒋存智是事出有因,动福郎又是为什么?要说凑巧,在魏都没有消息过来前,石秀再不肯信。
石秀这里的动作不曾瞒人,刘丽华与石明宗母子都知道了。刘丽华还好,石明宗到底年少,不免有些惊
惶,在房中团田地转。
要说福郎病倒,这倒不是他的手脚,便是他嫉恨福郎一出事就占了他益阳候世子的身份去,却也是他看着从个婴儿一点点长大的,且是自家兄弟,他又不是个丧心病狂的人,哪里能没半分感情呢?只要不是将他逼到绝处,他不会对福郎下手,这一回是真真的碰巧了。可魏地那封信,却是他与刘丽华生造的。
要说盛氏与蔡旻十数年的夫妻,虽然如今夫妻们好比陌路,却是十分相熟的,哪能不认得蔡旻字迹,这封信又是怎么骗过盛氏的呢?却是刘丽华与石明宗母子早把眼光看在盛氏身上,也曾起意拉拢,不想盛氏虽然是个软糯的脾气,倒是个实在的死心眼,竟是眼里心里只得蒋苓母子。刘丽华也不敢多说,唯恐留下把柄在盛氏手上,旁的也罢了,万一叫蒋苓知道,借机发作,她们母子先要没有下场。是以刘丽华就把心思动到了盛氏的来历上。
刘丽华晓得盛氏与她丈夫蔡旻几乎好算陌路,可留在魏城的女儿却是她的性命,是以与魏城常有信来往。便买通了门上,将蔡旻的来信悄悄昧下两封,由石明宗仔细模仿了。
说来,若是一个人的字有风骨有气韵,要模仿就难
,可若是要临摹的字软趴趴的全无神韵,学写就容易,蔡旻的字便是后者,石明宗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蔡旻的信学得七七八八。正是字写得不全像,是以才要将信上内容写得格外惊人些,哪有个做娘的看见自家女儿得病还有心思去分辨信的真假呢?
果然,信一到就叫盛氏心神大乱,只石明宗也没想到,信到的当日福郎竟是发了痘症。如今石秀不但起了疑,还使人往魏城去查,这还能查不出信是假吗?石明宗越想越是慌张,几乎就要去寻石秀招认信是她假冒的,只是想要激得盛氏方寸大乱要捉她把柄。可为什么要捉盛氏把柄?这又怎么解释,无论怎么说,都不能叫人相信他对福郎没有恶意。便是石秀信了,蒋苓也不能相信。
到了这时,石明宗十分后悔自家莽撞,便是叫福郎平安长大又如何呢?难道还能对他这哥哥赶尽杀绝吗?何必要在他身边埋伏个眼线呢?
石明宗这里慌张,刘丽华倒比他还镇定些,亲自来寻石明宗说话。母子两个也不避着人,刘丽华只说公主宽厚仁慈,必不能迁怒,更何况还有石秀在,做人父亲的就是偏心,偏心也有限,叫石明宗只管放心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