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看着她,轻声道:“想哭就可以哭出来。”
央金摇摇头,道:“我不哭了,祖母说,一个人哭,除了是觉得别人可怜,就是觉得自己可怜,很懦弱。”
徐清又笑了,那小女孩儿也跟着笑,眼神如江水清澈。
徐清道:“眼泪分很多种,懦弱,只是一种。”
“你身上好多泥啊,进河里洗洗澡吧,我带了胰子,能帮你洗头发。”
徐清说:“我自己洗,你别靠近我,我身上很脏的。”
央金笑道:“不脏,只是沾了些泥。”
难得吃过这许多苦的小女子还能有这么干净的心扉,面对这个最多十一岁的姑娘,徐清说:“我儿子叫小澈,女儿叫小澄,和你的汉语名字一样,澄澈。”
央金笑道:“那你把我带走,也当我爸爸。你还要带走我的鸭子。”
徐清道:“如果你在这里真的过得不好,以后,我会来接你,我当你干爸爸。”
央金笑得那么灿烂,她拉住了徐清的手,可是徐清就像是触电一般,把手缩了回去,央金忽然有点儿难过,说:“真的不脏,就是些泥。”
徐清说:“我怕我会伤害你。”
央金特别好哄,马上就开心了,道:“你不会伤害我,我的鸭子喜欢的人,都不会伤害我。”
徐清被央金拉到了江边,央金让他底下头,把长长的头发放到面前,央金用双手捧起水,打湿了他的头发,然后轻声吟唱:“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这是仓央嘉措的诗句,徐清问:“仓央嘉措在你们
的心里,到底是个花心的和尚,还是一个唯美的诗人?”
央金道:“他是第五代的转世灵童,他才是最一尘不染的人。”
徐清道:“世上哪里会有一尘不染的人?”
央金道:“有的,祖母说,只要内心纯粹,就一尘不染。”
徐清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的是韩思雨的脸,第二个是小月儿的脸,然后不再说话。
徐清要走了,央金执意要给徐清拿一件上身穿的衣服,徐清又不敢去村子,就约好了在这里等待。
有的人,偏偏就能活得如阳光一般。
徐清对自己有了信心,步伐迈得比之前沉稳了许多,远处梵音弥漫,徐清继续静坐修行。
央金回了村落,所谓村落,不过是百十来座毡房组成的,同样以放牧为生,本来这个地方日日和谐,大家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从不曾聚集起来做一些什么事情,可是央金回来之后,发现他们在杀牛宰羊,许多族内的青壮年都换上了特别花里胡哨的衣服,也刮了铃铛。
央金算了算日子,今天是要祭山神啊。
央金在这个村落里,一直是被边缘化的,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没有去想因为什么,日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她也喜欢热闹,不知所谓地就钻到了人
群当中。
可是她哪里想到,祭祀山神,是不允许女子出现的,《赛米经》中苯教始祖辛饶之母有过记录,说:“所谓女人是罗刹女的再生,因为她心底的欲望强烈,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