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虽然政府安排了学生到其他大学从大一开始重新上课，但浪费的何止是三年的时间，是对自己从小苦学的否定啊。

她当然后悔过学琴了，连母亲那时都后悔，让自己的女儿学琴。

可她又怎么能后悔呢？当有一天，她到新的学校，看到了一台钢琴，仍然禁不住手痒弹了起来。当弹完之后，掌声响起，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同学，傻乎乎地站在他身后，说道，“你弹得真好，我也会一点吉他，哪天，我们一起玩玩音乐。”

那个男同学，后来就成了自己的丈夫，大乐和小乐的父亲。

如果没有音乐，自己的人生，将会是怎样？在平淡与更平淡之中度过吧。

连淑芸说道：“曾经后悔过，甚至讨厌过。”

“曾经？”鱼如是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实话。”

“但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组合部分，因为练琴，

我的手指头不像别人那般好看，因为音乐，我失去了很多童年玩乐的机会。可因为有了音乐，我感觉我和别人走在路上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我感受这世界的方式肯定是不一样的，每每总是有美好的旋律在心中。而别人，或许听到的都是噪音，感受到的都是烦噪吧。是音乐，是琴，让我成了现在的我。”连淑芸一口气说着这些年的心路历程，“所以现在我一点都不后悔。”

“是啊，‘非乐’运动，有点像我们这一代人年青时的‘下岗潮’。我们上了技校，辛辛苦苦，认认真真地学习了一项技能，然后进入了工厂，每天也是勤勤恳恳，努力地上好每一班，对得起获得的每一个劳动奖章，优秀工作者荣誉。可是，工厂说倒就倒了，而且是一整个行业，几乎所有的工厂都倒了，和我们一样的工人全都下岗了。

你说我们后悔吗？

那时候，当然每个人都后悔了，可是我们又没有错，在那个大时代里，我们只有继续努力才能好好生存

。当然我们劈波斩浪，重新又再开拓出一片天地时，会发现，原来年青时学的技能是真的被时代淘汰了，无论后不后悔，淘汰就是淘汰了。”鱼如是回想时自己年青时，也有些激动。

“有些人退休了，又拿起从前的技能，搬出那些老家什，又是电焊，又是手搓，各种瞎忙，做出些小物件，现在拿到网上，却变成了‘网红’产品，纯手工制作。”鱼如是微微苦笑，或许人们都是失去才知道珍贵吧。

“老师，后悔的是没有好好把技能发扬至极至吧？”连淑芸说道。

“的确是一部分，再过时的技术发扬至极至也是最先进的。

我们所学的技术淘汰了就是淘汰了，可是音乐是永远不会被淘汰的，无论墨家如此强大与固执，他们永远不可能淘汰音乐，反而是墨家有可能被时代所淘汰。”鱼如是说道，“淑芸，去吧，和小乐一起，弹一首四手联弹给我听听。就弹你小时候学过的《问候》

。”

《问候》也正是桃乐乐初遇鱼如是时两人调的。

“好。”连淑芸起身，向房中走去。

鱼如是仿佛看见了儿时的连淑芸，被她妈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见了面就会很有礼貌地问好。

四手联弹美妙的琴声从房间中传来，母与女的亲情在高低音的合作中，亲密无间。

鱼如是能听出来，妈妈偶然会错一两个音，虽然生疏了，但深入骨子里的音乐性，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