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哭,不停的哭…
然后不辩解、不反驳,他认命。
大鹤很聪明,记事得早。
他什么都记得,父母为了哥哥上学在吵架,他爸爸的脸,甚至连他们三个人离家出走的那天他们所有人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记得。
可那一天,他百口莫辩。
他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什么了,也不想解释。
付家很快来了辆小轿车,里面下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是他们的爷爷。
付潭齐和付舒都要被接走,这一切都来得很快,甚至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付舒是被佣人抱走的,而付潭齐跑回大通铺的房间来找他。
“川川,都是哥哥不好,是哥哥的错。你相信哥哥,我很快就回来接你。”
“我不想去付家。”
大鹤的性子高傲执拗,事情已经如此,他用不着任何人可怜。
“付舒还小,身体也不好,这福利院的男孩子们都欺负她,她实在没法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付潭齐在解释,可大鹤不想听,他只觉得烦得要死。
“付家没有什么好人,付堂是个坏人,他抛弃了妈妈,也抛弃了我们。我还记得他对妈妈说过的话,说她只配做个妾。我现在知道什么是妾,妾就是小老婆,这是骂人的话。”
大鹤有着一个十岁的孩子没有的冷静,他讨厌被任何人同情,哪怕是那个人对不起自己在先。
他也是微微一笑,端出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来。
“我讨厌付堂,也讨厌你,我讨厌姓付的所有人,你们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大鹤撕掉了他们三个人唯一一张合影,是他们来福利院之前的那个新年照的。
当时的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姓付的人真的很讨厌,他永生永世不想再见他们。
付潭齐也好、付舒也好…甚至外面那个白头的老人,他都不想再见。
他们都是讨厌鬼。
也是那一天,他们才知道,其实在他们离家出走后没几天,付堂就死了。
车祸,在地势偏远的全城盘山公路坠下去,车子爆炸,尸骨无存,甚至连随身的手机、钱包都被烧了个精光。
而全城是肖迪的老家,他或许是去那里找她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或许他从没有抛弃过他们…只是这一切情况都来得太晚,肖迪死了,她到死之前,还对那个没有给她任何承诺和名分的男人心怀怨恨。
或许所有姓付的人,都是骗子吧。
大鹤一直这么想。
付潭齐说会回来找他,说会来看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更不用说,是付舒那个只会哭的丫头,他这个二哥对她那样好,她分明顶了他的位置,她竟然连个电话都没有再打过。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两兄弟便不该走上同一条路的。
他们对事物的看法一向不同。
在福利院那一两年里,付潭齐心心念念的便是回付家,而大鹤却并不想回,他讨厌那个地方,讨厌姓付的人,付家对他们不仁在先,他们何必摇尾乞怜。
或许同一个父亲同一个母亲同样的成长环境也会培养出两个不同性格的孩子吧…
一个看得懂世态炎凉,一个周身长满铮铮傲骨。
他们原本就不是同一路的,会分道扬镳也是正常。
大鹤是在十八岁的时候离开了福利院,他考上了医科大学,要去外省读书。
而他在福利院生活的这几年,也经历了很多事,老院长退休,两家福利院合并,改名太阳村,孩子越来越多,生活却越来越差…他们这些小屁孩甚至要通过诗朗诵表演节目的方式引诱富商捐款。
大鹤一向不喜欢把自己的伤痛说给别人听,有钱的叔叔爷爷问他身世,他也只说自己的妈妈得病去世,不曾提过付潭齐和付舒只字片语。
他就是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但只为自己。
他也嘴硬,却从不会对任何说起他的辛酸。
大鹤的学习成绩很好,到了大学之后,被教授们奉为天才。
可他没有钱,没有钱的医学生会错失掉很多去国外交流学习的机会,除非学校愿意为他出资。
可学校不会次次都为他出资的,奖学金他年年都得,学费的来路便有了,可再多的…他实在分身乏术,他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学习上,不可能消耗自己去打工赚钱。
认识鬼爷…
是他在念研究生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实在缺钱,便偷着接私活儿,做黑医,为其他小诊所的人看病,做手术。
他西医外科手术和中医都擅长,无论是上手术台还是开药方,胆大心细,救活了不少的人。
可也有他救不活的人…
他这辈子只有一个人没有被他救活,而那个人沾了黑色势力,他的手下为了报复他,直接绑架了大鹤将他运到了棉兰,丢到了那个偏远的码头上。
就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余还…
所有人都叫他鬼爷,可他看上去并不吓人,坐在轮椅上,一身清明,面容格外的俊秀。
他的年纪不大,而在某一瞬间,被绑成粽子的大鹤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大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