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孕妇,不能着凉,里面的打底衣喁喁鼓鼓的被塞在裙子里,看起来毫无美感。
她将自己身上的黑色大衣脱了下来,盖在盛锦的肩头。
“刚刚去商场匆忙,忘了帮你买外套,你先穿我的。”
余念帮盛锦将大衣的扣子扣好,动作要比刚刚照顾顾垣城时更加轻柔。
“你已经是当妈妈的人了,要坚强。”
余念轻轻拉住了盛锦的手,带着她向外走。
“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个时候不要浪费太多精力,能坐下歇会儿的时候,多休息一下。”
尸检结束之前,他们谁都见不到顾垣熙。
四个人便依旧坐在icu外面,哭声,刺入余念的头皮,她的眼眶也跟着通红,可她不敢哭,也不能哭。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去了。
好像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有太多人离开她。
父母离开时,她还小,有顾垣城来拯救她。
可后来,她再面对的一切,便没有人能救,没有人能留了。
她想起了姜澜,那个本应该叫余归的人。
她也叫二哥,给顾硕起了名字,他不像余还这般有城府,他更像个傻子,威胁永远威胁不到点子上,坏事做的也七七八八。
可她却很讨厌他。
他嘴里吵吵嚷嚷的说着报仇,可又,真正伤害过谁?
他走的那天,棉兰那样湿热。
余念跪在他的灵堂一天一夜,那时候她怀着顾硕,大鹤劝她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可那时候的她哪里还顾得上。
满脑子都是那个混蛋在院子里打拳的声音,斥着脚,光着上半身,粗鲁无比。
他总是骂骂咧咧的说着话,余念最讨厌他这样,可终究,那骂骂咧咧说着糙话的人离开了她。
也是这个时候余念才发现,或许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讨厌他。
她叫他二哥,也是在他死了之后。
如今太平间躺着的,也是她的二哥,她叫他二哥,叫了很多很多年。
顾垣熙…是会在冰天雪地的冬天让她穿得暖和一些的人。
他会照顾她,帮她调养身体,整个顾家,唯有他一个人,在认认真真的给她当哥哥。
可他,也走了。
余念想过,如果顾垣熙出事和余还有关的话,她死都不会原谅他。
她会替顾垣城报复,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可是啊…
她又有些害怕,她害怕她敌不过他,她害怕自己没有他那么的心狠。
偌大的龑会,遍布东南亚的打手,余还是比她更豁的出去的人。
尸检报告,在一个小时之后出来的。
医生的脸色焦急,递了单子给顾垣城签字。
药物过敏引发的休克、窒息。
这几个字让学医的盛锦变得狂躁起来。
药物过敏?不可能的,顾垣熙在医院待了这么久,他对什么东西过敏都清楚的写在病例上。
那么只能证明一点,人为!
他去世是人为!
余念坐在椅子上,有这么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
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在涌动,她害怕,这是一种被洪水吞没过后的恐惧。
若是真的,若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顾垣熙的命,她该用什么来还?
“调监控,然后交给警方处理吧,我弟弟不能白死。”
顾垣城淡淡说道,他走到余念的面前,牵起她的手。
两个人的手心都是冰凉,带着岑岑的汗意。
“绷带呢?”
“拆了,已经不疼了。”
顾垣城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应声。
他牵着余念往前走,顾垣彻和盛锦都跟在后面。
好像只要这个男人在,一切的事情总有人决定。
尸检结果如此,医院也有必须要负的责任。
警察很快便过来了,调了监控,没有任何奇怪的人进出icu,护士医生的交接班和给药都有文字记录和证明。
这大概很奇怪了,奇怪的点就是,没有任何一点的线索。
是谁对顾垣熙下了手?监控里看不到,记录上找不到?
可他就这么离奇的,惨死了么?
警方又将关注放到顾垣熙生前最后用过的医疗废物上,到垃圾房去找,唯有icu那一袋子找不到了。
这更加确定,顾垣熙的死,是人为。
只不过者人为是猜测的,没有任何根据。
“顾董,还要不要继续查?”
警方自然是要尊重家属意见的,几个人围在顾垣城的身边,在等他最后的话。
若是查,顾垣熙就暂时无法火化,无法入土为安。
可若是不差,这件事将就此终结,一了百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顾垣城的决定。
警方是、顾垣彻是、盛锦也是…
唯有余念,她并不关心顾垣城的决定,只是死死的死死的攥着他的手。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顾垣城的冷汗密布,那是余念从未感受过的他的样子。
脆弱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