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冷天奴谢了恩,端起了代浓送到他面前的酒,座上的贺知远剑眉忽就一拧,目光微闪,险些起身阻止,然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看着将酒一饮而尽的冷天奴,眼睛忽地一眯,眼底的寒凉冷戾已将担忧取而代之。
于冷天奴,他并不再乎这酒中是否有毒,反正有霍大哥在呢,待他回到坐位上时,却是不见霍不与的人影儿,原来之前“神医”霍不与被一众欲交好的大臣多敬了几杯,去了恭
房。
在阿史那娅尔赐酒给冷天奴之际,侍候在独孤伽罗身旁的原内监首领张孝初忽脸色变了又变,似是惶恐不安,注意到此的独孤伽罗自是要问,张孝初在她耳边轻声几句,独孤伽罗虽不动声色,可眼底里却是晦暗不明。
待独孤伽罗借着布菜之机对杨坚说了几句后,杨坚心头凛,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大了。
杨坚心有思忖:
张孝初提醒皇后的不无道理,霍不与悄无声息的毒杀了突厥三千多将士,而以毒疫为介的兔子和黑羊还能活蹦乱跳
着,可见有些毒并非流于表面能查得出…
阿史那娅尔是突厥人的女儿,今日忽就出了长源宫,防人之心不可无呐…
“哀家敬陛下和皇后!”此时,复又斟上了酒的阿史那娅尔朝杨坚和独孤伽罗举起了酒盏。
无人注意到贺知远和张孝初目光示意无言交流,张孝初老神在在的一副模样,却是不为人察的一点头,贺知远心下大安。
于贺知远,一直怀疑当年亲率大军征讨突厥的武帝暴卒有异,甚至怀疑上了他的枕边人阿史那娅尔,却是苦无证据
,此时,如何敢让杨坚喝下那“醉仙酿”。
杨坚和独孤伽罗互视一眼,心有意会,脸上挂着笑的两人举杯,隔空同阿史那娅尔示意,举杯饮下。
无人知,这二人以宽大广袖为遮掩,将酒水尽数倒入了袖内。
“今日真是高兴,快,快给大司马斟上醉仙酿!”已喝下了第二盏醉仙酿的阿史那娅尔又让王有德给她斟上了酒,举起酒盏朝贺知远示意,“大司马,以战定国,国之砥柱,此杯,哀家敬你大司马!”
杨坚心头一惊,深深看了眼之前提醒皇后的张孝初,
张孝初意会,在与王有德错身之际,迅速的低语了一句。
当王有德给贺知远斟酒时,嘴皮子微动,已将话传给了贺知远:“王爷,陛下言这酒不能入口!”
脸上带着儒雅笑容的贺知远谢过太皇太后,“喝”干了杯中酒。
第三杯“醉仙酿”入腹的阿史那娅尔轻呼了口气,心内既庆幸又悲凉:
她能为母族做的,也就到此了!
只可叹,她此生,再也见不到她的黑狐狸了!
太皇太后只喝了三杯酒就以不胜酒力为名先行离去。
前殿依然是君臣相庆酒酣言欢,几个小黄门悄无声息的进了行同冷宫的“长源宫”。
“太皇太后——”
当这几人看见寝宫中代浓伏在面色红润,却气息微弱的阿史那娅尔身上痛哭时,为首者有些懵,却也顾不得许多,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深目高鼻的胡人面容,掏出一个黑色骨牌递了上去,急声道:
“娅尔公主,我们是奉大喀木染史泥傅之命带公主你回突厥!”
代浓也顾不得悲伤了,一时呆怔无语,倒是气息幽弱
的阿史那娅尔失了光彩的瞳子一亮,颤抖着手接过骨牌,看着上面雕刻的黑狐狸还有独属染史泥傅的刻印,忽就一口血喷出,已是泪流满面的她颤着唇,声音弱得几不可闻:
“他,他还记得,记得我…”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早些来找我…”
“我一直,一直在,等着他啊…”
她等得灰了心,绝了念,这才喝下了那掺有无色无味当世无解的“颠木香阴毒”的“醉仙酿”。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