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上报赛况的小兵卒撒脚丫子跑过三个插着羽箭的靶子,而后颤着嗓子高声报:“左夫人,一百五十步,三箭齐发,箭靶红心,中!”
似沸水入油锅,人群沸腾了。
“好,好好!太好了!不愧是我冒乌顿的妹子!”冒乌顿汗王两巴掌拍的“啪啪”响,咧着大嘴大声叫好,更冲着场内的宇文芳一扬粗壮的脖颈子,转眼又看向目瞪口呆的汝南公宇文神庆和长孙晟,笑得越发肆意张狂。
刚要张口叫好,兴奋溢于言表的佗钵大可汗
忽就眸光一暗,他又一次被人截了胡,且那最后一句,怎听着这么不是滋味儿呢?
再看向场中马背上依然四平八稳,其实是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左夫人时,佗钵目露了狐疑之色,左夫人的箭术,别人不知,他可是清楚的很…
这精准的箭术,难道她竟对他也有所隐瞒?
还是,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父罕,”不知何时暌息已到佗钵身边,冒乌顿方才张狂的最后一句他就知不妙,果然,父罕脸色有些难看,而且再看向场中的左夫人时目光里已然露了几疑惑和审视,他立时补救,一脸笑呵呵的他大声着,一字一句道,“我阿母在虎丘养病时闲来无聊,日日纵马骑射打发时间,箭术是越发精准了。”
声音一顿,不动声色看了眼周边大眼瞪小眼支椤着耳朵听着的一众人道:“我阿母自幼擅骑射,半年前她更是能射到一百五十步了,这您是知道的,没成想,养病这些日子的苦练,倒是令阿母的箭术更有了十足的准头,连我这个儿子,都自愧不如呢。”
暌息的话说的有技巧,只提一百五十步,却是不提射的准头。
见大可汗点头,众人越发高声赞叹:原来半年前左夫人就能射到一百五十步了,还射得那么准…
收到暌息目光示意的哈纳云也立时点头若鸡啄米:“是啊是啊,左夫人养病的时候整日里拉着咱们这些奴射箭,那射得,又远又准,一百五十步才到哪,我们左夫人还能射得更远呐!”
还能射得更远?
人群中又是一片哗然。
暌息嘴角一抽,不禁瞪了眼腆着胸脯,一副与荣有焉,张嘴就敢大言不惭的哈纳云。
哈纳云吹归吹,可那极为肯定,理所当然的模样倒也打消了佗钵所疑,左夫人本就能射到一百五十步,再加以勤练习,准头十足也不是没可能啊。
此时场上的左夫人已从恍惚中回过神,听着四起的叫好议论声,乌涂涂的瞳子也闪了亮光,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她提马向前,视线莫名的又望向弱水方向,似感受到她的目光,弱水抬头看来,嘴边含着一丝笑意,又朝她略一颔首,那神情,与周边激动的人群格格不入,似乎对她的“百发百中”根本就不感意外。
“这彩头啊,到底是没落到外人手中!”默吡叶护的妻子激动的脸都红了,毫无掩饰的白了眼宇文芳,笑道,“我开始就说嘛,突厥王庭里谁人不知左夫人精骑射,左夫人若不上场,这彩头被谁夺了去我都不服!”
“看看,果然就是左夫人胜出!”
不及佗钵宣布赛事结果,默吡叶护的妻子竟然就给输赢定了性。
雨晴和云儿齐齐看向自家公主,却见提马悠哉过来的宇文芳脸上不着一丝情绪,只是那微凝着的柳叶眉,瞳子里的怀疑之色,让熟知她的雨晴和云儿意识到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
乌库利少主向宇文芳碎碎念左夫人的骑射本事时,雨晴在旁听得清楚:明明一百五十步之距,十
箭只能中五六,且还是单箭,如何就突然射技突飞猛进?这事透着蹊跷啊!
心疼宇文芳被人暗暗贬损的云儿立时扬声道:“我们公主三箭齐发,正中红心,在场的只要是有眼睛的可都看得清楚,同样都是命中靶心,怎就是左夫人胜出了?”
宇文芳心内喟叹:云儿是为她鸣不平,可若论起来,三箭齐发,射中三个不同的靶子确是略胜一筹啊。
不及佗钵出声,雨晴瞪着迷惑不解的目光忽道:
“我们家公主自幼为了将字练得有风骨,不惜自十岁起就忍痛负重,日日腕上臂上绑着铅块儿练字,日积月累,长年下来,不但字练得有风骨,入木三寸,这射箭也是射得远准头十足,不成想,左夫人只养病不过区区几个月,竟然就能达到我家公主成年累月的效果,当真是令奴婢们开了眼,若非亲见,只听旁人说,奴婢们还只当是开玩笑呢。”
一听宇文芳竟然十岁时便负铅块儿练字,佗钵和众人惊愕不已,看向宇文芳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复杂:难怪竟有这等臂力和腕力!
默默注视着宇文芳的冷天奴则只觉心疼,眼前似乎浮现出小小的女童目光坚毅,伏于案前,一笔一划的书写着…
雨晴的话虽未直言左夫人弄虚作假,可却句句透着质疑,众人岂能听不出。
左夫人心中有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猛对上宇文芳清凌凌的杏眸,不觉眼角一抽失了声,就这一停顿的功夫,倒是被默吡叶护的妻子抢了先,她指着雨晴冷笑道:
“你个女奴好大的胆子,竟敢怀疑左夫人当众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