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的吐罗古又深深看了眼像个冰柱般杵在那儿,浑身散发着冰冰凉气息的殁,四目相对,他竟从对方深邃的瞳子里看到了浓浓杀气,甚至还有一丝鄙视。
“你到底是谁?”吐罗古心头一凛,沉声问这个同他一样高鼻深目的人。
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用赤烈威胁的少主!
要不是主人有令,他一定会杀了大喀木和吐罗古这两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殁对吐罗古是又怒又瞧不上,可奈何对方是奉了佗钵之命来问话的,他瞬间敛了身上的戾气,面无表情道:
“我叫殁,是少主的护卫。”
以为是“尔伏可汗”摄图派来保护冷天奴的,吐罗古也不再多问,又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转身而去。
吐罗古将军走后没多久,殁在外禀告长孙晟来了。
没多久,长孙晟掀帘而入。
此时的冷天奴已一改方才恹恹半死不活状,披上了丝质长袍,正伏案作画,挥毫泼墨间一头健硕凶悍的恶狼腾空而起扑奔在茫茫草原上,画中的恶狼如活了一般,黑鼻獠牙尖嘴血口,咆哮而至仿佛要从画上跃下噬人。
身后静观着的长孙晟禁不住暗暗点头。
“长孙兄,这幅画如何?”画下最后一笔,头不抬眼不睁的冷天奴忽开了口。
自冷天奴伤重,长孙晟几乎每日都过来探望,他本就有意交好,后更直言说生平最敬佩的是侠骨之士,冷公子不但武功超群胆识过人更是有情有义,若能结交冷公子这样的侠者是他的幸事。
冷天奴谢过他当日言语间的维护和请曹御医来救治之情,虽有霍不与在,曹御医没派上用场。
半个多月下来,两人竟相聊相契,甚至互为欣赏,彼此干脆免了敬语,说话越发随意。
听冷天奴问,长孙晟不吝赞道:“体膘悍眼凶狠,锋爪獠牙栩栩如生几欲跃然纸下,狼之神韵尽在其中!”
长孙晟信手拿起画纸,不禁又点了点头:
“好画,笔墨奔放却又苍劲有力,只看这画风就知作画之人非池中物!”
对方话中有话,冷天奴抬头回视,微微
一笑:“长孙兄何出此言?”
长孙晟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颇有深意,直言道:
“狼道一战,匹夫刚勇不足为奇,倒是天奴兄弟文武双全才是真正难得。”
“听闻天奴兄弟在冷先生和一众大儒的悉心教导下无一不涉猎,上马能战,下马可挥毫泼墨,这‘文’可丝毫不逊色于‘武’。”
“匹夫刚勇只算得上是猛将,文武双修方称得起帅才,当年古都役一战你以少胜多,而上巴山之战则出其不备以快打慢,两战断了西突厥可汗的一条坚实臂膀,踏平整个达可封地,此等文韬武略怎不令人叹服?”
冷天奴听后似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长孙兄也是武将出身,自是明白用兵之道本就机变不测决胜千里,不过看长孙兄的神情似乎还有疑问?”
他注意到长孙晟神色中的不解。
“我确有一点不明白,”长孙晟点头,“冷先生虽是‘尔伏可汗’倚重的谋士,可听闻天奴兄弟一向如闲云野鹤,并不听命于尔伏可汗,为什么会突然主动请缨出战?”
如此文武双修之才,若是效力于“尔伏可汗”摄图,一旦它日突厥与北周开战,定会成为北周的祸患,长孙晟很不希望它日战场上与冷天奴一战。
不错,于长孙晟,看得很清楚,不管北周宣帝愿还是不愿,突厥的好战派迟早会煽动开战。
至于大可汗佗钵,只看千金公主在王庭中遭遇的种种,他很怀疑佗钵对各部和一众小可汗贵族头领们的掌控能力。
长孙晟的话令冷天奴心有所思,凤眸微闪,看着空中某处,目光有些幽远,忽道:“长孙兄可去过冒绒边城?”
“不曾。”想到什么的长孙晟忽目光闪
,神色微黯。
冷天奴似喃喃:“想来此时的冒绒边城该是一片的繁华了,可七年前我站在冒绒城时却满目的残墙断壁,脚下血流成河…”
七年前突厥兵突然兵进冒绒,守城官兵抵死相抗后全部阵亡,破城后的突厥兵挥刀屠了城…
冒绒被屠一事长孙晟自然也知道,当时在位的武帝本就对突厥铁骑屡屡犯边烧杀抢掠心有愤怒,也正是因此屠城惨事,下定决心要与突厥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