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要气死,郑大公子苦口婆心地教导着,又骂她,“你的打算是什么——!?你不知道泉州城只有一个官商?苏家只要还占着这个位置就迟早会复起!你想嫁给他,就得让他拿出诚意给我们家这个官商!否则咱们家就得和张宰相府走到底!看看是范宰相先倒台还是张宰相先倒台!”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也要被这二妹气死,“你不是喜欢他,怎么不和他提?”
她瞅着他:“你当真?”
“怎么不当真!?爹爹那软心肠不能听!京城里的消息我不是告诉你了?咱们家的案子就是官家亲自压下来的。本来我还想着是不是平宁侯府的程美人说了情。或者是侯府里买通了宫里大档。结果——”
结果这事根本没有人求情,就是官家乾坤独断。
“偏偏分管刑部事务的参政大人和平宁侯府有亲。他不出头,刑部尚书也闭了嘴。根本不会有人去和官家争几句。听说这位副宰相参政大人就是姓卢——”郑大公子斜她一眼,她当然知道这位副宰相卢参政是卢四夫人的亲二叔,是卢四夫人亲爹的同母弟弟。
“所以我跟着你一起去京城——”她坐稳看他,“我不愿意嫁给赵若愚,我想进宫。爹爹的意思我知道,赵公子科举必有功名我做了宗妇以后总能保住自己。但我进宫做女官的话,说不定咱们还有指望。张干娘处处都指点了我——”
“不成!”郑大公子负手沉脸:“你不知道京城里的事。平宁侯府是靖难功臣。所以在官家和太上皇面前都得信任。你再跟着我进京城就危险了。万一咱们家输了呢?”
“说好了我进宫。”她早有准备,“还有我听说你的私房生意也出麻烦了?”
“算不上。明州这边的我抢在傅映风查禁前收了。他也没追查我。算是我保了本。但北方榷场生意——确实没办成。”他终于说了实话,“你不要跟我进京城。眼下宰相府看着还是极风光,倒台时只怕是树倒
胡孙散。”
“北边的生意没成也是因为平宁侯府吧。”她用陈述的语气,凝视着郑大公子,“我猜,泉州我们和赵若愚联手才能勉强自保。但也得防着有意外。”
她站起走到他身前,伸手拉着他的衣袖,笑着,“京城里到处都是公侯府,我们家固然是小门小户。平宁侯府也不能越到皇子、国戚、宰相们前面去不是?你在张府里经营了多年进退自如,宫里贵人太多对我也是好事。难不成卢四夫人还能进宫坏我事?他们家也只有一个程美人在宫里——”
她笑了,
“程美人和卢四夫人不和。”
“不成!犯不着让你进宫。傅映风这里都送上门来了,我还非要和范家作对?明天我请他来,你不好意思。我来提让我们家做官商的事——!他答应了,我自有门路去京城使钱,为你找个国公府认个干女儿,再捐个九品诰命。还怕范夫人不答应你们的亲事?”
听到这里,她意外,眨巴着眼睛瞅了他半晌。
“怎么样?”他不耐烦瞪她,又怀疑他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他不给咱们这个官商。你嫁过去就保不住
正室身份。这事你明白吧?”
“明白。”她笑着转身捧茶给他,用眼神夸赞他是个好兄长,他哧之以鼻后接茶饮了两口:‘废话!“
她抿唇笑了:“哥哥,这事提了又怎么样,如果他说一句咱们泉州官商就能换人做的话,将来他再说一句,我们家不就完了?将来他喜新厌旧,我们家要怎么办?”
郑锦文失笑,骂着:“你虽然不如哥哥好看,但也不丑。”
“…”好想打他。
“你不是打算和他好?要嫁给他?我看他对你也有几分真心…怎么这样疑心?”又想了想,“你长得虽然丑了点,但也能过得去不至于这样容易喜新厌旧的。”
她瞪了他,这回没和他吵,沉默后抬头道:“你觉得他亲爹对他重要,还是我对他重要?”
“当然亲爹!”郑大公子毫不犹豫,又柔声劝着,“不要和死了的人争宠。以后你成婚就知道了——”
她本来一腔的伤感,这时没忍住嗔着要打他:‘哥哥,你根本不知道范夫人是什么样的厉害人!咱们家
就算拿钱让我做了郡主呢,她要是觉得配不上傅九,我也根本嫁不过去!”
“我不信,范夫人能比我家的二妹更烦人?”
兄妹笑闹的时候,丫头们送了茶点上来。
“哥哥你别走,我还有话说。方才傅九答应我参选了。”
“什么——!?”郑大公子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端了茶在手,一寻思马上又笑,“你和他说了?你打算去太后殿上做女官?”
“没。我只说要去德寿宫,他不答应。我又说太上皇不致于有功夫看中我。就算看中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她端坐着,很是老实的表情,“我说,太上皇天天吃药。早不行了。”说完,又起身去桌边拈了块蜜梅儿含住。甜滋滋。
“…”郑大公子惊呆了,张了两回嘴,愣是没办法吼出来,完全不明白二妹怎么还能吃得下零嘴,是太蠢了的原因?
“你——你怎么不和傅九说实话?你只是去太后殿上做女官。行了,你完了!他不可能答应——还会报复咱们家!”他丢下茶盏,急得在房中暴跳如雷。
“进了德寿宫,万一叫太上皇看中又怎么办?我说去太后殿有什么用?哥哥,我们家如今的情形,还有我这样的身世——傅九不信我,我们迟早要结束的。”
身为养女的她,吐了梅咳儿,无奈说这一句。她重新坐好,窗外吹来了和方才一样幽幽的夜风花香。
灯光照在了天青色的纱窗上,如同她瞳中沉浮的光华。她捧着茶,回想着方才傅映风在后院外和她的争吵。
她提了要进宫的事他怒气冲冲甩袖离开,她看着他的背影以为彻底结束的时候,却见他的身影停在了夜色里。
他跺了跺脚又回头,就站在夜色里那样直直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