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呀。
他不在了,我又何必活着呢?
我的生活被毁灭了,眼中的世界都已经不存在了,我又何必活着呢?
她微笑着、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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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他几乎想把对面女孩子的眼睛给挖出来。
太明亮了,太……漂亮了。
真可惜,他想。
真可惜,不是白色的。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开怀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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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笑起来。
你要死了。他宣告着:你很快就要死了。
绿眼睛的小姑娘深深吸气,怒火染上了她的眼眸,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它们冲破理智。
“我知道。”她冷冰冰的回答:“所以呢?”
真可惜。他似乎平静了下来,眼神里带着说不清的意味,似乎是怜悯,有仿佛是叹息:你要死了。
口吻相当真诚。
下一秒,他又张扬的、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他笑得太厉害,以至于眼角都落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真幸福啊……你要死了。他一边笑、一边哭、一边说。
棕发女孩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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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幸福啊……你要死了。
你会为了你爱的人去死,你的死亡可以救下你爱的人。
多幸福啊。
不像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只能木呆呆的听着。
无能为力。
一事无成。
我曾经说过要保护您的。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您是对的。
我太弱小了,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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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终于明白一切。
从头到尾、从始至终,他不愿意接受的,只有一个事实。
——银发少女已经死去的事实。
她是他的一切、她赋予了他一切。
她的死亡也带走了他的一切。
无论杀死多少人,无论做了多少事,无论拥有多大的财富,在银发少女死后的日日夜夜,他都无法抑制胸口愈发扩大的空洞。
她死了,他的心也就跟着死了。
这个世界再怎么精彩纷呈,与他也只是死水一潭。
这个世界再怎么花红柳绿,与他也只是黑白分明。
从此再无春天。
他的春天,已经消失于西伯利亚的寒风中。
寒风凌冽,刺骨无眠,终日无休。
他终于闭上眼睛,凄厉的、痛苦地大笑起来。
声声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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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样对我都是有意义的,但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多么好,它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漠,而我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3)”
他坐在银发少女的棺木旁,手持一本精美的典藏版《呼啸山庄》。他用低沉喑哑的声音,缓缓念着书中的词句。
也缓缓表露着自己的心声。
他的眼神冷静的近乎冷漠,那份曾经存在的如火山岩浆一般的疯狂痴迷被封在冰层里。目光锐利,仿佛可以割裂世间万物,撕毁重重阻碍。
哪怕着阻碍是生与死。
他伸出手,第一次轻柔的触碰到了银发少女的面颊。
冰冷的面颊。
他已经几十年不曾碰过她了。
自从几十年前,银发少女的身体在他怀中渐渐变冷,怎么也暖不起来之后,他就再也不曾触碰过她。
他告诉自己,是因为愧疚。
这倒也的确是事实——然而揭下自欺欺人的面具,他第一次恍惚明白。
——愧疚的同时,是他不愿意接受她死亡的现实。
不愿意触碰、不敢触碰、害怕触碰。
没关系。
他对自己说。
我会复活您的。
您一定、一定,会活过来的。
他疯狂又理智、痴傻又执拗的想。
我可以接受您拥有新的人生,我可以接受您的新生活中不再有我,我也可以为您去死……
为了您,我可以做一切事情。
只要您活过来。
您必须……活过来。
已经垂垂老矣的老人将他的侧脸贴在尸体的额头上,他的眼神依旧锋利,丝毫不像一个年近七十的老者。
他抬起头,闭上眼睛,缓缓地、缓缓地,在银发少女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近乎虔诚。
就像几多年前,银发少女看在身前孩童,分明局促不安却掷地有声的许下要保护她的誓言时,开怀大笑,眉眼弯弯:“那我等着。”
以及随后落在孩童额头上的、不带情爱色彩,却隐隐透着鼓励与欢喜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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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兰地无言的看着手头的报告,哪怕已经时隔多年、每每看到这个,他都会觉得自己头愈发疼了。
“他疯得更厉害了。”
同样已经不年轻的男人抬手抵住太阳穴,幽幽发出一声叹息。
目光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