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门打开,房内同样也全沐了红漆,还铺了红地毯。灯笼照耀下红光闪烁,正合着窗外射来西天最末一弧晚霞,景象动人。
夏雪见衾帷床席,皆极珍异,墙角窗栅,纤尘不染,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老帐房见夏雪满意,乃觉放心。
“公子请自稳便,我去唤侍女送茶上来。不知公子晚膳去花园酒楼,抑还是房中侍候。”
“我身子困乏,不想再出去了。你唤仆役将晚膳送来房中。哦,我们的马还在外头哩。”
老帐房笑道:“这事尽管放心,我这就叫人牵进马厩去喂麸料。”说罢伛偻着身子告辞。
侍女托着木盘送来一盅香茶。夏雪吩咐搁在露台的圆茶几上。
侍女退下后,夏雪独个坐在露台上慢慢饮啜。夜风如丝,微微凉人,她伸了伸僵直的双腿,十分舒适。
突然她感觉有一团黑影监视着她,渐渐逼近身边。她猛地跳起,环视四周,露台上并无异象。门里外厅也没见有人。她趴上墙头窗户窥探卧房,也没见什么奇怪的踪迹。心中生疑,怕是幻觉,又拨开紫藤,跳出露台玉石栏杆,在树丛深处搜索了一阵。这时周围一丝风也没了,灌木丛外歌弹吹唱之声清晰可闻。
夏雪再跳进露台,猛见紫藤架一串串花朵背后闪出一角洁白的裙幅,一个绝色的女子亭亭玉立在露台的圆茶几边。
夏雪初时还以为是侍女来送晚膳,及定睛一看,方觉诧异。那女子非唯没托木盘,而是摇着一柄象牙细骨檀香扇。肌凝冰雪,脸衬朝霞,满头珠翠,艳光四照。
那女子轻移莲步,娉娉袅袅走上前几步,一对妖冶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夏雪,妩媚地一笑:“好俊俏的少年公子哥啊?”
夏雪大声问:“你是谁?怎的无端闯来这里?”
“闯来这里?哈哈,这里几时成了公子的私宅?”女子浪谑笑道。红唇里露出两行碎玉,妖媚动人。
夏雪生怒。“今夜我租下了这红阁楼。小姐素昧平生,如何擅自近来这露台?”
女子咯咯又笑,眼中闪出目空一切的光芒。
“原来如此。公子乍到初来,恐怕还未听说起我的名字吧。”
“敢问芳字。”
“美仙乐苑花魁娘子叫刘诗的便是。我的宅私便在这小径的尽头,每日路过红阁楼。这里好几天没住人了,故抄这近路回去。顺便踏上露台观赏一番这野花趣味。谁知今夜公子已包租了。十分冒犯,还乞恕谅。”说话时又做出一副娇媚之态。
夏雪听说是乐苑的花魁娘子,心中放松下来。风流班头,胜地名花,一颦一笑,举足轻重,古代的花魁娘子还是很有影响力的。转念笑道:“刘诗小姐恐怕这里已偷看半日了。”
刘诗嗔道。“公子好大言。虽然公子长得俊美非凡,我刘诗也不会偷看的——这乐苑里行走,偷偷看我的男子真还不少哩。”
夏雪微笑:“刘诗小姐,天仙化人般人物,西王母瑶台下凡的,容光四射,惹动人目,引男子偷看,也是常理。我只是说适才在露台饮茶时,感觉有人暗中窥视,心中蹊跷,故而随意问问,小姐不必多想。”
刘诗略略犹豫:“如此说来,倒也凑巧。今晚我沿树丛中小径走来时,也觉有人暗中窥视。不过,我一路行走,盯梢的人本来就多。哈哈。”说罢又清脆地大笑起来。
夏雪也觉有趣,眼前竟是个自命不凡的女子。
刘诗娇媚地问道:“红阁楼里还有何人?”
“没人——今夜只我一个租赁。”
刘诗迈步上前,企足从窗口向卧房内看了一眼,嘘过一口气来。又舒出羊脂白玉般一只纤手,回头拖了一把花藤小椅靠圆茶几坐下。一面扯开檀香扇,细看了尖尖玉笋般手指,乃慢慢扇动。
花园那头的大酒楼正笑语飞声,浪谑一片。楼下好象在搬戏演乐,喝采欢呼一阵接一阵。
刘诗春意摇闪,双眸脉脉含笑,两颊飞红,她故意捱近夏雪肩下。一手搭在夏雪肩头,柔婉低语道:“公子,你长得真俊啊!我俩今晚巧遇,算不算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