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黯然

心中念转,沈练偏头看曹卓,如往常般握拳砸肩,露出冷哼坏笑,“我来参加喜宴,也顺便给你送好消息。市舶司提举袁维意果然如密信所说是个老狐狸,不过他那老来子袁老八却是个跋扈的,拿着鸡毛当令箭,竟敢到江淮卫所咋呼,要午阳给他调人使唤,美其名曰替建水军打先锋。哼,蠢货。”

卢午阳从不以世家子自居,一副军伍莽汉样儿。

必定借题发挥,没给袁老八好脸。

曹卓勾唇笑,语气透着狡黠,“袁维意不会放任老来儿子给他闯祸。待会儿喝了喜酒,我们好好谈谈。”

沈练眯眼笑。

泥印花脸的长随垂头牵马,默念他听不见听不见,爷谈正事密话时他就是聋子。

流水席宾客却不是聋子,听说两道巡盐御史亲自来恭贺,满场哗然。

李长贵一家面色比喜字还红,长贵媳妇招呼宾客的声音大如洪钟,李家孙子辈的小奶娃仰着脖子傲娇的哼哼,脖子都快仰断了。

庄稼人敬官畏官,今日趁着喜事占着杨家面子,哗啦啦上前围观沈练,大姑娘小媳妇趁机摸一把沈练锦袍,活像摸一把就能扣一层官盐下来似的。

沈练太阳穴突突直跳,被挤到后头不得近身的长随嗷嗷呼喝,丁点威慑力淹没在人声中,只好翻着白眼扭头继续看风景。

曹卓看得好笑,摊摊手做无奈状。

沈练无奈又发作不得,骨子里还是贵公子脾气,抬袖掩鼻想隔绝周身乱七八糟的气味,却被衣上泥手印捂了个正着,呸呸呸挥袖,见李广年牵着落轿的翠花进来,暗暗松口气。

入赘喜堂在杨家正厅,三拜红影吸引了宾客注意力,围观众人抢着好位置伸长脖子观礼。

沈练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厅内或站或坐的亲近男女眷身上。

别人看新人。

他看哑巴。

巴掌小脸微侧显得更加小巧精致,微微笑着看姐姐姐夫夫妻对拜,转头捂着嘴和柳氏笑着低语。

妇人发式梳得一丝不苟,粉面容光,气色更甚春日宴匆匆一晤。

偶然抬眼,对上抱臂半倚厅门的曹卓,隔空对视,情意难掩,脉脉含情。

沈练垂眼。

满苏州府都在传,长史夫妇有多恩爱。

就是巡盐御史官衙,近日酱肘子的香气亦是随处可在。

卢午阳说,往常不好说亲的鳏夫老兵油子也变得炙手可热,媒婆一张嘴,只对女家说,“老夫少妻好,瞅瞅长史大人,比长史夫人大了七岁,那疼人劲儿,照着年岁正着长。”不知“说服”了多少黄花小闺女。

卢午阳心疼送给下属的新婚红包,大嗓门喊着心疼,却是特意转述给他听的。

让他不要再胡思乱想。

其实这两年,自从华云镇云来酒楼一别,除却京中几次间接接触,京城杨府七娘“暴病”后,他根本没再想起过杨彩芽这个人。

他只是鬼使神差留下那张画,那份交易契约罢了。

直到南下赴任,他才想起午阳经手的杨家新户籍,兴起让人打听杨家情况,得知她过的好,也得知她和曹卓定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