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黯然

第三百二十章黯然

颠花轿的土路上洒过水,春泥湿润,防止尘土乱飞。

花轿远远绕出村头,落后的孩童笑闹跑跳,摔了跟头也不喊疼,爬起来笑嘻嘻再要追,手脚都是湿泥。

村口站着陌生的二人二马,气势慑人却光鲜亮丽,泥孩子好奇扭头看,喜日无大小不怕也不避,大呼小叫越过沈练和长随,噔噔噔追上远处喜红花轿。

赴宴新裳赫然几个手掌泥印子,沈练额角狠狠跳了两下,长随忙扭头看风景。

人头攒动的流水席,除外就是土屋土路土地,河水溪水绕着一块林地,入眼黄土迷眼视野逼仄,长随发现欣赏不来眼前风景,扭回头要开口说话,身旁马驹似不耐烦,打鼻响刨马蹄。

泥点子就溅上长随大白脸。

长随呸呸呸吐泥,沈练瞥一眼咧嘴哼一声,弹了弹身上泥手印,松开的眉头又皱起来。

眼见为实,杨家落户的青山村活脱脱大乡下,连官里村华云镇都不如。

别说右相沈府的别院,就是他娘的嫁妆农庄都不比上。

哑巴就带着家小生活在这里!

……是曾经生活在这里,沈练突然失去整理仪容的兴致,拽着马缰往流水席尽头,最热闹的那处新房新瓦走去。

长随呲牙咧嘴的抹脸,忙颠颠跟上。

翠花在轿子里颠得披头散发,花轿又转到村头,鼓乐不停,曹卓和黄子俊一顿,忙翻身下马。

曹卓拨开迎亲队伍,抱拳直立,嗓音轻松穿透嘈杂乐声,“展之,来了!席面才开,还能看到新郎新娘拜堂。”

别人听不懂,这段日子被白叔带着恶补杨家各方关系的李广年却是耳朵尖,听明白来人是巡盐御史沈大人,意气风发的新郎官来不及仔细打量,几乎滚下马背,顾不上扶正胸前红绸花,忙抱拳施礼,“沈大人大驾,有失远迎。”

哑巴的“姐姐”,翠花的夫婿。

沈练冷脸稍缓,扯出抹笑点点头。

李广年受宠若惊的爬上马,见曹卓笑着颔首,才继续跟轿领队,喧闹又起。

黄子俊当先去安排座次,曹卓和沈练并肩而行。

“何时启程的?一路过来可还顺利?”曹卓沉声闲话,望着满村喜庆,眼中有笑。

不问他这几天市舶司有何动静,却只是随口话家常。

沈练有问有答,心情却有些复杂。

曹卓比他还长半岁,曾经是个认识却不熟的傻子,他从不将曹卓视作近龄同辈,只因曹意曦才给曹家两个正眼。

当年惊变,如今物是人非,曹卓换字守约,他和午阳听罢无话,只默认序齿排辈,是以才愿意喊杨彩芽一声“嫂夫人”。

他以为这三字重若千斤,喊出口才知不如他想的那般艰难。

就如同当年他和午阳联手曹卓,惩治恶妇那般配合默契,如今同场为官,合作无间。

甚至听他喊自己展之,竟有些不愿承认却难以磨灭的熟悉感和信服感。

他告诉自己,因曹卓毕竟年长又已和常人无异,因曹卓是自小护在曹意曦羽翼下长大的、活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