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

薛沉烟想了许久,总算忆起一些头绪。好像是从某个人因他而死之后。可那个人是谁,又为何因他而死,她却是全然记不起来了。

吴妈妈看着夫人揉眼的模样,低低叹了口气。

许是因为受了风,又或许根本白日里的精神只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总之,这一晚薛沉烟又病倒了,这一倒就只剩了一口气,连太医都不愿再来。

浑浑噩噩中,薛沉烟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情,她总算想起了她为何会喜欢下雪天。

因为容宁第一次抱她,便是在她十六岁那年的冬日。

那时正下着鹅毛雪,她偷偷跑到北境军营看容宁,却意外被他发现。她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逃,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她被容宁命人抓了起来。

按照军规,擅闯军营是要受军法处置的,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冷着脸坐在上首的他,动都不敢动。

良久之后,容宁才缓缓吐出四个字:“杖责二十。”

她明白军令如山,是她私自擅闯军营,这是她该受的。是以,也没有抗议。

那执令的官兵更是丝毫没有放水,二十大板打得要了她半条命。

她趴在凳子上,背后的伤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正要昏未昏之时,熟悉的冷梅清香扑鼻,她费力睁开眼,人已经被容宁抱了起来,他的背后是白雪覆盖的逶迤山脉,鹅毛大雪落在他的发丝上,素来清冷淡漠的眸子中也是她从未见过的心疼,抱着她时的动作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霎时间,她心底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只觉得能被他如此对待,挨这二十大板也是值得的。

那时候她是怎么反应来着?

哦……记起来了……

她是趁机把头埋在容宁的胸前,咧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许是因为容宁对她的温柔着实少得可怜,那一日,茫茫大雪里他眼底的心疼被深深烙到了她的骨血之中。以至于自那以后每个下雪的日子,她都能想起那日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心疼以及那个温暖的怀抱。

也就是从那日起,她才喜欢上了下雪天。

现在想来,她在他面前还真是卑微到可笑。

这样想着,她竟就真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觉越来越累,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

吴妈妈看着气息越来越微弱唇角笑意却越来越深的夫人,急得直抹眼泪,抓着她的手泣不成声:“夫人,您再等等好不好,将军马上就到了……您再等等。”

薛沉烟摇了摇头,这一次,她怕是等不到他回来了。

···········

“将军!”

“夫人呢?”

“在屋里。”

“你们都下去。”

简单冷硬的对话把薛沉烟从梦中拉回现实,她撑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她的夫君一身黑衣,风尘仆仆大步走了进来。

四年未见,他身上的气场越发的冷冽,叫人不敢靠近。

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整理自己的仪容,可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气息也越来越弱,她只能无奈放弃。只能就这样躺在榻上看着那道痴恋了一辈子的高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