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寒风如刀子一般,刮在人的皮肤上生疼生疼。
威远将军府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昨日里,夫人再一次病倒了。府里的人把太医院的太医请了个遍,皆无奈摇头低叹,“夫人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你们通知将军回来准备后事吧。”
将军常年在外南征北战,只留了身体孱弱的夫人在盛京。
吴妈妈看着还在昏睡的夫人,想起她近几年的苦苦等待,终究忍不住低泣起来,连带着身边的几个小丫头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薛沉烟是在病倒后的第五日中午转醒的,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这一次醒来全身都舒坦得很。细细想来,她这具身子似乎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样精神过了。
人一精神,连带着心情也好上许多。
只是她脸上明显不同于往日的红润却叫吴妈妈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担心夫人看到自己哭过之后多想,吴妈妈擦干眼底的泪,又眨了眨眼才迎了上去,小心翼翼把夫人扶起来。
然而在摸到夫人瘦弱的手臂时,吴妈妈眼中的泪意又忍不住要奔出来,连带着声音也带了鼻音,“夫人可还有哪里不适?”
看着吴妈妈发红的眼,薛沉烟知道这几日自己病倒又让她担心了,她笑着摇了摇头,温声安抚道,“我无碍。”
说罢,在吴妈妈的搀扶下从床上起身。
刚一下床,薛沉烟便透过丫鬟方才打开换气的窗户看到了外头的一片白。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外头可是下雪了?”
“是啊,”吴妈妈正替夫人拢着衣服,低声应道,“已经下了三日了。”
薛沉烟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微弯起,眼底却满是落寞,“好像许久没见过雪景了。”
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听得这话,吴妈妈又想起大夫说夫人熬不过这个冬日,心底酸涩难忍。顿了许久,才又道,“老奴扶夫人去看。”
有丫鬟机灵地递来裘衣,吴妈妈小心翼翼替薛沉烟系好,确认不会受风才扶着她出了房门。
北风呼啸,鹅毛般的雪花落在薛沉烟的掌心瞬间融化。
看着手心的雪水,薛沉烟忽然愣住了。
她隐隐记得自己幼时似乎并不喜欢下雪天,太冷。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又喜欢上下雪天的?
自六年前起,薛沉烟的记性便格外的差,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被她给忘掉了,这会儿似乎有什么被遗忘的记忆呼之欲出,薛沉烟的头突然疼了起来。
吴妈妈见夫人脸上的红润褪去,忙拿帕子将她手上的雪水拭净,低声哄劝道:“夫人,外头冷,现在雪也看过了,我们先进屋吧。”
头一疼,薛沉烟也没心情再看雪,点了点头,任由吴妈妈搀扶着回了屋子。
屋里的炭火很足,温暖如春。
吴妈妈细细替薛沉烟拂去身上的雪花,才转身去取暖炉。
刚把暖炉递到她手中,便听到管家来报:“夫人,将军来信,现在已经到了青州,最晚明日晌午便能到家。”
离家四年,他终于回来了。
薛沉烟唇角总算又有了一丝笑意,可笑着笑着,又觉得眼眶酸得她直想掉泪。
吴妈妈看着她,终是忍不住唤了声:“夫人?”
语中满是担忧。
薛沉烟抬手摸了摸眼角温热的液体,低低道:“我无碍,只是好多年没见他,也不知他现在是何模样。”
似乎从他们二人成婚开始,他就没在家中呆过几日,总是天南地北地跑。旁人只道威远大将军容宁战功赫赫深得帝心;道将军夫人命好,能嫁得如此好男儿;道将军独宠夫人,成婚十年身边连一个小妾都没有。却无人知道他天南地北跑只因不想见到她。便是偶尔回盛京,也是同她相敬如冰。
她与他的关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闹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