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寡居 郭兴聘 5795 字 9个月前

从此,王文龙消失在人海茫茫之中沓无音信。

天空的皎月,瞬间黯然失光,迎春初放继破花蕾的红玫瑰,经狂风蹂躏顿时蒙上了一层阴暗,枝叶飘零,颜色褪落。

高菊娃日夜不安后悔万分,要是自己不设了圈套陷害王文屹。也许他大学毕业与她结婚过着美满的生活,即使他同城市姑娘结婚,生活也一样过得很幸福,可现在不知道王文龙是死还是活呢?村里人议论纷纷,都说高菊娃被他已经奸污了。舅舅和舅妈怕高菊娃嫁不出去,就匆匆忙忙地一手操办了她的婚姻大事,把她嫁给了高老庄里的蔡老黑。

乡下有个习惯凡是女儿出嫁,三天躺在床上不下楼。出嫁之前,女儿必须换一双未穿过的灰尘不染的布鞋。因为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泥土是他们的胸膛,不准外出妇女带一丁点儿的粉末。高菊娃只好由舅舅背下楼跨出门槛,一出门槛舅妈就大声哭叫起来。

啊哟,囡!

你去都好啊,囡!

轿里点灯两头红,你去先敬重公婆,后敬重兄弟做好夫妇。

啊哟,囡!

你去都好啊,囡!

脚踏门槛头,养猪大如牛。

脚踏门槛里,人家蓬蓬起。

脚踏楼梯步步高,前代不如后代好!

高菊娃伴随着舅妈的哭声出了门槛,就沿着门外用长木棍搭成的二十多米的路,摇摇晃晃往前走,决不能回头看一眼舅舅家,怕带走舅舅家的好运气。可事与愿违就在高菊娃出嫁后的第三年,她的舅舅患肺癌病故,舅妈硬说高菊娃是回头偷看了舅舅,把好运全带到了夫家,并与她断绝了亲戚关系。高菊娃是由高老庄的十几个后生敲锣打鼓扳红戴绿迎来的。高菊娃到村口只见有一株毛竹横在她的面前,杠两头伏着八九个青皮后生嚷嚷道:新娘子、买路钱,不给钱、难洞房;立村口,想新郎。

快给钱、穿竹杠;哎哟哟、陪新郎,哎哟哟、陪新郎高菊娃身无分文地呆立在村口,心里想要是自己有钱多好,她急切地盼望着新郎来解围。这时,几个青年后生就到高菊娃的面前,手舞足蹈地边向她扮鬼脸,边不断地往她身上扔小石子。忽然,她听到一声洪亮的声音:“住手!”几个青年后生就停止了扔小石子。那人又道:“你们敲竹杠,也不要把小石子乱抛乱撒。这是新娘子给你们的钱。”

高菊娃从红头巾里看出去,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他把一捧角票抛向天空,众人欢欢喜喜地去争抢,青年后生们“哈哈哈”地大笑道:“新娘子真大度,好相处,快放她送来!”

高菊娃边走边想给她解围的是谁?让她得了个好名声,日后一定得感谢他。她偷偷地掀起红头布看了一眼。顿时,他们四目相对愣了一下,相视一笑。他就在高菊娃的心底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高菊娃被人们拥着走进院子,院子里灯光如白昼。村民们喜气洋洋地在喝酒。

有人喊道:“为蔡老黑三十挂五,干杯!”

又有人道:“你们看,新娘子来呐!”

人们潮涌似的立即把高菊娃围在中间,朝她头上撒红枣、杏子、花生、瓜子、桔子等喜果。这时,新郎也穿着大红袄盖着红头巾被一帮人拥到高菊娃的身旁。

有人喊:“新郎新娘,你们听着,猜不中谜语,别想拜堂!”

又有人高嚷:“猜不中,站三天三夜才给你们送洞房。”

有人呼叫:“‘新郎新娘你们听着:外穿红袍里包囊,包囊里面一个黄,若得新人生贵子,子子孙孙并肩王。”

新郎和新娘呆呆地立着想不出来。突然,有人把一只红鸡蛋塞进高菊娃的手里,她心里一喜就说:“红鸡蛋。”

众人拍手鼓掌欢笑着又道:“日出东方一点红,雾露满山白蒙蒙,白玉双盘金双齿,七星北斗状元红。”

高菊娃的手又不知不觉地被人塞进了柑桔,她又道:“桔子。”

众人拍手称赞道:“新娘子满肚子好秀才,是个秀娘娘。蔡老黑,真是个福人。接着猜:外红中肉里面娘,风吹纸茑闹洋洋,若得新人新贵子,府里出考头一场。”

高菊娃脱口而出道:“红枣。”众人又是一阵欢笑。这时,有人高嚷:“蔡老黑。你新娘闯三关,你也使使劲来一个。你猜不出来,日后给你新娘擦屁股。听着:外穿红袍内做心,地上开花地下结林,若得新人新贵子,得中状元步步升。”

高菊娃急忙把那人塞给她的花生偷偷地塞到新郎的手里,可蔡老黑嘿嘿地笑着:“新娘。”

“轰”的一声大家笑得前储后仰,人们把喜果散落在他们头上、众人又你一句地一句地取乐道:“新郎新娘送洞房,床上睡觉床下生子,子子孙孙状元郎,五谷丰登六畜旺。”

众人道:“新郎,你新娘像生惠的花生子。拜堂啦!”顿时,院子里响起了“噼啪噼啪”的鞭炮声,人们闹洞房到天泛白才回家了。

当洞房里只剩下高菊娃和蔡老黑时,高菊娃的头就像生了疮似的低着头坐在床边,蔡老黑坐在一条红漆长板凳上。虽然蔡老黑曾经到高菊娃家看过亲,现在又拜过堂,但他们都没有正眼看过。这时,他看见她脸上有一块伤疤,便惊讶地说:“你脸上有一块疤?”

高菊娃气呼呼地想:“你嫌我丑,不喜欢我啦。”

蔡老黑虽然是个粗人,至少看出她的不满。他兴奋地对她说:“我喜欢这块疤。”

突然,窗外伏着听房的人们嘻嘻哈哈地笑了。

洞房花烛夜,新郎蔡老黑赤裸着跪在床上,双手紧挨一块一尘不染的雪白的统子,双眼狼一样死死盯着新娘。他猛扯过嫣红的绣满合欢约被子把菊娃白嫩的裸体掩上。

“菊娃,你对不起我呀!”蔡老黑声音嘶哑,颤抖。

“咋啦?”新娘子怯生生的嗫嚅。

“菊娃,你……你不是处女呀!”蔡老黑跪在床上哀嚎。红烛闪耀中两股热泪涌出他的眼眶。

“你咋明白?!”

蔡老黑猛儿提起掩在妻子身上的棉被,从身子下拽出一块白绫子,上面没有一点血斑。这古老原始的验察法没能提供妻子白壁无瑕的证据。

蔡老黑一掌重重砸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瘫软于床。

突然,蔡老黑又跃起扑向妻子,在失去理智的暴怒中,他盲目昏醉,用抢铁锤的巨手拼命地敲击地。

“臭烂婊子!你咋不是处女!……同准睡觉了……同谁睡觉了!”

这些重复的话语更加激起他的发狂,他喊一句,拳头打一下,仿佛要把他的话语打入她的皮肉。

“臭烂婊子!……你曾同谁睡觉!……同谁睡觉!”

蔡老黑的声音被巨大的愤怒扼塞住,已变成尖叫,再也喊不出来。他听见她说:“没有。”蔡老黑见她固执地说自己是处女,终于使他更加发狂。

“招认!你曾同谁睡觉!”

“没有!没有!”

蔡老黑重新捉住高菊娃,把她挟在胳臂里遮住面孔,就像要躲藏自己的可怜动物。当高菊娃重新跌到被子上,他强迫她面对面注视他。

“招认!你曾同准睡觉!”

高菊娃自己溜下床脱出他的掌握,立刻向门边跑去。蔡老黑一跃重新扑到她身上,拳头向空举起,异常愤怒,只一下就将她打倒在桌子附近。蔡老黑跳到她身边用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钉”在地上。“招认!你同谁睡觉,臭烂婊子!不然,我将割开你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