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寡居 郭兴聘 4402 字 9个月前

高落娃母亲年轻时,容颜娇美,被村民们公认为“村花”,因家里贫穷,高菊娃外婆死得早,母亲与外公相依为命。突然,有一天外公在田间劳动肚子疼痛难忍在泥浆中打滚。这时,军人高建兵路过此地,背起浑身是泥浆的外公送往乡医院。可是钱呢?进院就要三十块。天呀!高菊娃母亲家一角钱都找不出啦——外公体弱多病靠生产队里的几个工分过穷日子,靠几只老母鸡的鸡蛋换针头线脑。这三十块钱一时从何处找去?高建兵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高菊娃母亲,很大方地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一把票子递给她,她不敢接,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他却往她手里一塞说:“救人要紧,还客气什么?”

高菊娃外公上了手术台,立即动手术。原来他患了急性阑尾炎。多亏高建兵相助,才激了一条命呀!高菊娃外公和母亲对军人高建兵感激涕零。后来,外公做主要把母亲嫁给高建兵,没等母亲答应,就接受了人家一百八十元钱的见面礼,还订下了成亲的日期。母亲呢?深深地爱着青梅竹马的杨发富。母亲拿着杨友富想方设法借来的钱,跪在外公面前抱住他的两腿哭求,愿意还清军人高建兵的借款,退了这门亲事。外公拿着菜刀架到脖子上说:“爱能当饭吃,爱能当衣穿,爱能当钱使吗?

爱情,爱情都是读书人闲着没事想出来的,我与你妈指腹为婚,不是照样生儿育女吗?哼,你不同意嫁给高建兵,我就死在你面前。“高菊娃的母亲终于软了心来,认可了这门婚事。高菊娃母亲在家务农,父亲守在祖国的边防线。时隔一年就生下了高菊娃,可母亲仍深深地爱着心上人杨友富。

冬天黑得早,厚厚的阴云,像一顶头盔罩住天空。下午五点钟,四周的暮色已渐渐浓郁,显得苍黄,灰蒙。杨友富背着外公从医院里打针回家,外公浑身乏力扒了几口饭,就早早上床咳嗽了几声睡觉了。杨友富安顿好外公拔腿就往外走,高菊娃的母亲故意大声连喊:“哎哟。”似乎是肚子疼痛得厉害的样子,杨友富马上就来扶她。她一把抱住杨友富,她什么都不想,百事不愁,万事不忧。

高菊娃的母亲喃喃道:“我不好,你不爱我吗?而我爱你呀!

永远地爱你呀……”

“你太好了,我爱你呀!我的观音菩萨呀,我想死你啦!”杨及富激动得透不过气来,只感到一阵热燥,仿佛阵阵热浪冲洗着他,将他推入无底的深渊,他拼命挣扎着,冲过漩涡、激流、险滩……”

突然,房门“啪啦”一声被打开了,进来的是风尘扑扑的穿着军服的高建兵。看见妻子和另一个男人赤身裸体拥抱着。高建兵一腔怒火地高嚷:“狗富生,老子日夜为你门生命安全站岗放哨,上战场赴火海,保护着你们快乐地哼哼呀!”他拿起一根粗木棍“嘭”的一下,杨友富象中弹倒下了,血流如注滚死在地上。高建兵先是一惊,恍然大悟高嚷:“我咋杀人啦!杀人啦!”这时只见高建兵用木棍对准自己的脑门,“嘭”的一声也倒在地上,死在皿泊之中。高菊娃的母亲从惊慌失措之中醒悟过来,推了推血泊中的情夫又推了推丈夫。撕心裂肺地跺脚捶胸痛哭,哭着哭着。突然,她披头散发地狂笑起来,一会儿,又大哭大喊,赤着脚光着身体奔跑在荒山冰雪里。不久,她发疯而死。高菊娃的外公悔恨交加,也随着女儿走了。

舅舅把嗷嗷待哺的孤儿高菊娃抱回家中喂养。从此,高菊娃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像苦笋似的慢慢成长。

冬日凛冽的寒风,阴云密布,舅舅是个鞋匠,挑着鞋箱整天走门串户地给人补鞋。高菊娃割猪草回家,寒冷得浑身发抖嘴里冒着一团团的白雾,牙齿咬得咯咯地打抖,搓着红肿的双手僵手僵脚地走进房里。只见张永鲁、彩站和菊儿他们在温暖暖的火炉旁,簇拥着他们的母亲——高菊娃的舅妈。舅妈则斜倚在炉边的椅子上。身旁坐着自己的小宝贝们一副安享天伦之乐的神态。高菊娃知道自己不能享受那些只配给予有父有母的孩子们的特权,便躲进北屋阴暗的小房间里。爬上小阁楼眼巴巴地望着窗外村里唯一通向外界的石子路,盼着舅舅早点回家。

只有舅舅的出现,谁也不敢欺侮虐待高菊娃、她看着蜿蜒曲折白蒙蒙的山路,想起舅舅每次从外地回家,偷偷塞给她糖果和图画书,便心里乐滋滋地从衣袋里取出安徒生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子》,自得其乐地放在两腿上欣赏起来。

突然,小房间的门开了,“嘘!苦命的孤儿!”张永鲁叫唤着,随后又打住了,显然发觉房间里空无一人。

“死鬼,上哪儿去了呀?”他接着高喊:“彩姑,菊儿!”他喊着问妹妹:“高菊娃不在这儿呐,告诉妈妈她又窜到村口去接爸爸了,这个死畜生会嚼舌头的。”

幸好高菊娃爬阁楼,把门洞关得严严实实。她急切希望他不会发现她的藏身之地。张永鲁自然是发现不了的,他办事粗心大意,又不善于观察,可惜张彩始从门外一探进门来就说:“爬到阁楼上了,准没错。永鲁。”

高菊娃立即爬下来,因为一想到要被张永鲁硬施出去,身子便直打哆嗦。

“什么事呀?”高菊娃问,既尴尬又不安。

“我要你到这里来。”他坐在温暖的火炉旁,两手捧着一只铁秤砣。

张永鲁是个十五岁的小学生,比高菊娃大四岁,人长得又高又大,粗眉上吊着一只红红的小肉瘤,因他是张家传宗接代的唯一苗子,是母亲掌上的明珠,娇生惯养,在学校里总惹是生非与同学们吵架,是个经常逃学回家的坏学生。

张永鲁对高菊娃很厌恶,他三天两头地打骂高菊娃,仿佛她是他的出气筒或是练击举的器具。弄得她每根神经都怕他,他一走近,她四肢百节都在颤抖。有时她会被他吓得手足无措,因为她对他的恐吓和欺侮,她无法向舅舅哭诉。若是向舅舅告了状,舅舅教训他一顿,可张永鲁会变本加厉地教训她两顿,而舅妈则装聋作哑,儿子打骂高菊娃,舅妈熟视无睹,于是他动不动当着舅妈的面这样做,而背着舅妈的时候不用说就更多了。

高菊娃对张永鲁已惯于逆来顺受,因此便走到椅子跟前。他手捧铁秤砣弄眉挤眼地向她扮鬼脸,她明白他会马上下手,一面担心挨打,一面凝视着这个就要动手的人那副令人厌恶的丑态。高菊娃不知道他看出了她的心思没有,反正他二话没说,猛然间铁秤防击中她的胸膛,她疼痛得脸色苍白,一个趄趔摔倒在地,磨磨牙齿含着泪花站起来。

“这是我对你的教训,谁叫你偷懒割了一点点猪草。”他说,“谁叫你鬼鬼祟祟躲到阁楼上,谁叫你两分钟之前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你这小狐狸精!占去我父亲的整个心儿。”

高菊娃已经习惯于张永鲁的谩骂,从来不愿去理睬,一心只想着如何去忍受辱骂以后必然接疏而来的殴打。

“你躲在阁楼上干什么?”他问。

“在看图画书。”

“把图画书拿来。”

高菊娃从衣袋里取出图画书递给他。

“你没有资格动我们的书。”

“我没有动你的书,是舅舅买给我的。”

“我爸爸的钱就是妈妈的钱。妈妈说,你全靠别人养活你,你没有钱,你爸妈什么也没留给你,你应当去讨饭,而不该像寄生虫似的伏在我的家里净吃闲饭,穿妈妈掏钱给买的衣服。现在我要教训你,让你知道不该接受我父亲给你的任何书,你这个穷鬼相,配不上看书。这书是我的,连整座房子都是,要不了几年就归我了。滚,站在门边去,离烟灶碗筷远些。”

高菊娃照他的话做了,起初并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是他把书举起,拿稳当了,立起身来摆出要扔过来的架势时。高菊娃一声惊叫,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可是晚了,那本书已经扔过来击中她的眼睛,顿时她的眼睛肿得像烂红桃,一阵金星乱闪撞在水泥门上,疼痛难忍。接着,张永鲁又抓起一只铁秤防朝她扔来,她猛地一闪躲开,铁秤花在地上弹了几下,还是弹到她的脚尖上,她剧痛不堪。此刻,高菊娃的恐惧心理已经越过了极限,被其他情感所代替。高菊娃高声地大喊:“你这个短命鬼,杀人犯,毒心肠的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