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但不论是第几次,推开这扇门,总叫她心悸不已。深呼吸,两手重重一推,欲吓邱长生一跳,却在见这一屋一人后,悔己不知趣。
那人隐在白烟后,隐在水晶帘后,和衣倚在罗汉床上,手执一本古籍,鬓角柔软银丝随书页翻动而一颤颤。听动静,抬首;见是她,眉眼温柔,一笑倾城。有说不出的静好。
夏叶儿呼吸一窒,亦回之一笑,指甲却深陷门框的木头里,甲床受伤,亦不觉得疼。她兴冲冲跑到他身前,献宝似的转一圈儿,神气道:“好看吗?”
他不惊不喜,也不知是自信自己的眼光,还是自信夏叶儿的身材,总之,温柔依旧,笑容依旧,淡淡道:“甚好”。
语毕,便放下书,拉她坐下,相对而坐,隔着张光可鉴人的红木圆桌。
小二哥战战兢兢地摆好酒具,退居一旁。始终低着头,明知上方有日月,却深怕被灼伤眼!
夏叶儿见他将方才自己用过的酒盏摆在她身前,心中一急,两手紧紧攥住衣裳,却面带微笑,低眉顺眼,强装镇定。
邱长生早看出她笑得牵强——这副姿态,他并不陌生,因他也曾做过百遍千遍。至于理由,她不愿说,他亦不追问。
撩起宽袖,为彼此斟满酒。顿时,芳香愈浓,夏叶儿闻着却觉得不及邱长生体香来的自然。
她直勾勾盯着身前一杯酒,眼里有藏不住的恐慌。
夏叶儿满载而归,手舞足蹈地进了蓝天厅大门。于此之前,她一直是一身粗布麻衣与这珍馐楼格格不入,兴许在意,却不屑为俗人鼠目而改。岂料,邱长生却注意到了这份“兴许”。她如今一身打扮,怕是连城主千金也不及!别说是一楼、二楼,连三楼也有人举杯不饮,低头注目!
夏叶儿正欲上楼,却撞上同道的小二。她算是楼里的常客兼贵客,小二忙侧身低头,让她先行!
夏叶儿注意到托盘内的一整套酒具是邱长生专用的,便手痒地打开酒壶一角,一缕馥郁兰香扑面而来,令她飘飘然似上云端,微醺的脸蛋,迷离的双眼,还有唇角一点晶亮——这才是纯之又纯的月下香哪!今儿个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值得邱长生如此劳神破费?
姑母亲嘿嘿一笑,突然,指着小二哥身后大嚷:“啊!有贼!你身后有贼啊!”
“贼?哪里有贼!?”小二慌慌张张转头,左看右看,只看见柜台受惊的胖掌柜一脸莫名地在抹汗!小二回头欲问清楚,却看见夏叶儿已倒出一小杯美酒,举杯仰首一饮而尽,正粗鲁地以袖拭唇!
小二大惊失色,“姑母亲!这是大人的酒!您……您怎敢……”
夏叶儿讨好地笑笑,“实在太香了,忍不住就……你不说我不说,大人岂会知道?”况且,知道了也不打紧!纯之又纯的月下香,邱长生还曾诱骗她喝过呢!见她一上瘾,又不让再喝,气得她直跺脚!
看小二依旧哭丧着张脸,她两手一摊,“我跟你一块儿上去吧!出什么事儿,我给你担着!”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在灯光昏黄的转角,在夏叶儿眯起的眼中,同邱长生一般的忧伤,如昙花一现……
话分两头,再说被丢下的承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