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层楼没有排名,好在有个公认第一的锋刃在。一群人聚在一起,也没谁开口,互相眼神交流了一番,锋刃便往前一步,就算是当了这个楼主代表站在高层们面前了:“诸位的意见如果是叫停,那我们希望你们再考虑一下。”
他说得客气,但语气态度分明就是“我不许你们叫停”。
好在这会儿也没人纠结他的态度。
毕竟高层们也正有些诧异。武者们都喜欢看高手对决,这个他们当然知道,刚才眼见一行人走过来时也料定会有人持反对意见,却没料到他们意见竟然这样齐整。毕竟台上那两人今天要真比武比出了什么事,十八层楼如果受到影响,正面遭受最直观冲击的可不就是这些楼主们,无论从收入、前途、名声各方面考虑,他们都应该希望十八层楼天天繁荣昌盛才对。
所以他们这是为了看完一场比武直接抛下切身利益不管了?
高层们可不认为人人都有这觉悟。
看穿他们所想,锋刃不以为意:“他们两人手底下都有数,不会出事的。”
几位高层闻言看向台上打得浑然忘我、彼此身上都已经染了血的两人,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认同他这句“手下有数”。
“‘真正的高手都懂得收放自如以及控制自我’,这句话是徐老亲口说的,也是几十年来楼里选人的标准。”锋刃淡淡道,“叶清城是我们所有人里资格最老的一个,也是当楼主最久的一个,他难道担不起诸位这点信任?”
徐老就是几十年前最初打出“十八层楼”这名号,并且千辛万苦拉投资、最终把这个当时在所有人看来都疯狂的想法付诸实际的创始人。
他的面子当然很大。
锋刃的面子也不小。毕竟楼里的高层都清楚,他不仅仅是“锋刃”而已。
以及另外还有十六位楼主都和锋刃统一意见。
十七位高手的共同信任与台上其中一位极高的信誉值,令几位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让裁判中止这场比武的高层再一次犹豫起来,其中一位有些迟疑道:“小叶我们当然信得过,只是聂争……”
“他的一切由我负责。”锋刃淡淡然打断高层,只是说出口的话不止高层们,就连与他统一阵线的楼主们也都有些吃惊。
季云宪是当中最了解这两人瓜葛的人,正因为知道他俩只是打架打出来的交情,心里这才越发犯嘀咕,暗想这话让林玦来说才算理所应当吧,再不济让她那个如今俨然把人当干儿子养的师父来说,那也比锋刃要合适一百倍啊。
但锋刃的面子又一次起到了神奇的作用。高层们固然搞不懂他为聂争负哪门子的责,但还是很相信他的负责能力的。
这场令台下观众激动尖叫到快要晕厥的比武得以继续。
而距离裁判席这边相当远的观众们见到高层与楼主们双方交谈一阵过后,齐齐退到裁判身后去,而裁判最终也并没有跨前一步,固然没人听到双方具体谈了些什么,但这不妨碍他们脑补啊。当下一出“高层们为防止流血事件准备中止比武,楼主们为维护武道正统悍然抗争”的大戏在千百个观众的脑海里演绎出了千百种不同风格的小剧场。
这下台下就不止再叫着叶清城和聂争两个名字,十几位楼主的名字都开始在观众席里轮播。当然众人打call归打call,最关注的始终还是台上那两人。
聂争已浑身浴血。
他对面是一把看似朴实无华、实则锋利无双的宝剑,一旦那柄剑的剑尖对准了他,无论他功力是与对面旗鼓相当又或者更胜一筹,这都是他必然得经受的。
叶清城看上去则比聂争要周整许多,毕竟他面对的是一双拳头,拳头所造成的伤害终究无法与剑相提并论。
当然那只是视觉效果上。
而实际上呢?
实际上叶清城怀疑,他对面的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顽石。两人比武已持续三个小时,他的对手从第一分钟开始一直使的快招,他剑尖已在这人手上、腿上、身上划了几十道口子,血流了没有一斤估计也得有半斤了,但是这人为什么还能维持着极为精准迅速的出招?
他没反应过来的是,当他有了这层疑惑的时候,他自己的剑势已经慢下来了。
并不是聂争体力没有消耗,而是看似稍微轻松的他的消耗一点不比聂争少。
每当聂争被戳中一剑,林玦眼泪便哗啦啦流一阵,那水分足得冯杉几人怀疑她再哭上两次就得直接脱水了。比较尴尬的是,季云宪一走,他们留下的几人谁也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几个堂堂男子汉,这会儿围着一个大哭的女人抓耳挠腮,手足无措,惹得不远处一些观众纷纷侧目。
聂争手上又被划一剑的时候,林玦又一次大哭,但这回不同的是,她只哭了两嗓子便忽然声嘶力竭大喊一声:“争争加油!打死他!打死他!不打死他你今天不要下台!”
冯杉几人给她唬了一跳:“刚才还哭着喊着求他赶紧下台,你这是给刺激得神志不清了?”
“我清得很!”抹了把眼泪,林玦恶狠狠道,“但是只有争争打败他才能消除我心头怒火了!”
以及,那家伙这满身的狼狈,总得要达成他心头所愿才能抵消。
聂争在某一个瞬间都快感觉不到自己的神志了,但是他没来得及去在意自己的晃神,就先听到了林玦的叫声。
林玦让他……打死他!
上一回林玦说这个话,是在他被锋刃打成个猪头的时候。
彼时被狠揍的不甘与林玦别开生面的打气声成为了他反击的动力。
此时毅然。
抬起头,握住拳头,凝视着手背上刚刚凝固的血痕又一次被崩开了口子,他在心里对自己道:我会赢。
因为,因为他以前只想自己站在那个最高的地方去见一个人,说一件事,但是现在他想要再加一点点的重量,想要再带着一个人一起站上去。
四方观众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