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苦苦支撑之时,一声清越剑鸣远远传来。
剑气一啸千里,挟万丈光华,贯穿了邪兽的身体。
巨大的老虎扑腾了两下翅膀,似乎想要逃离,眉心却裂开一道血线——
从眉心开始,庞大的身躯从中裂成两半,虎尸砸落在地,激起一片烟尘。
纯澈的手腕被剑气的尾巴划过,顿时血流如注,阵盘脱手而出,大阵闪烁两下,轰然破碎。
强大的反噬瞬间抽干了纯澈所有的灵力。金丹支撑不住,崩解成无数碎片,一片片剥落下来,碎裂化灰。
纯澈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他咳得止都止不住,鲜血喷在地上,染红了干涸的土地。
“师兄!”那个被他唤为云铃的少女扑过来,“师兄你怎么样!”
纯澈想要推开她的手,然而他终究是十分无力,差点一头栽倒下去。
云铃惊恐地发现他的头发在迅速变白,身上的灵气也在迅速逸散。身后的同门上前搀住纯澈,她连忙在储物袋里翻找:“师兄,师兄我这里有疗伤丹药,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她抖着手拔开丹瓶,把回春丹捧到他眼前,纯澈却摇头拒绝。
一片纯白色的衣角在眼前停下。
“没用的,他本源耗尽了。”
“宸元道君?!”
“嗯。”周竹桢半蹲下来,握着纯澈的手腕给他输入了一些灵力,又结印释放了治疗法术,纯澈身上的生机仍旧在一点一滴流失。
她摇了摇头。
“师弟,你有什么东西想带回门派吗?我可以代劳。”
纯澈喘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她,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勉强开口。
“拜托道君。”他指了指腰间的储物袋,“把这些都交给我师尊,替我向他说,徒儿不孝,愧对他数十年悉心教导……”
他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青年的头垂了下去。
“纯澈!”“师兄!”
跪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筑基修士痛苦不已,他突然仰起头,盯着周竹桢的眼睛问:“道君,您是故意的?”
以她的修为剑法,怎么会无意伤及纯澈师兄?还伤的恰好是持阵盘的右手?
他抓起纯澈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臂。
周竹桢可以说不是。
战场上失手伤及队友,多正常的事啊。
她要是坚称不是故意,没有人能强迫她认下此事。
但是她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青年膝行两步,攥住了她的袍角,“您也修阵道,应当清楚强行打断阵法运行会遭到反噬才是!师兄他原本不必死的!”
“用人施法,已经涉及到禁术范畴了。”周竹桢说,“以他的境界,驾驭不了这个等级的阵法,此阵已经形成绝阵之势,如果不强行中止,这些人都会死。”
绝阵一旦开启就无法终止,如果纯澈放弃阵盘,阵法不会继续汲取阵眼的力量,这股强大的吸力将全部转嫁到阵法师身上。以纯澈的修为,不可能承受得住这样强大的反噬,他就算侥幸没有当场身死,也多半金丹碎裂修为尽毁,活不过多少时日就要撒手而去。
本源都被阵法抽空了,还有什么生存的希望呢?
“事急从权!”那名筑基修士眼睛都红了,“纯澈师兄是为了保护我们所有人的性命!他是为了保护这些问道门弟子才不得不用了此阵!如果他没有拿这些凡人作为阵眼,以我们的修为,不可能抵挡得住邪化后的飞翼赤睛虎!”
“如果不中止,这些凡人都会被活活抽空生机而死。”
“只是死几个凡人而已!又算得上什么?”筑基修士恨极,等级尊卑也顾不得了,瞪着她质问,“如果师兄不这样做,不光是这些凡人,我们所有人都必死无疑!您明知纯澈师兄是含华道君的嫡传弟子,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您这是故意杀害同门!”
杀害同门是重罪,按问道门门规可以判到废去修为甚至处死。
“不管他是不是化神道君的嫡传弟子,我都会这么做。”
“呵呵,是啊。”筑基修士笑容冰冷,“您贵为首座首徒,自然是可以罔顾门规的……反正无论如何,您都不会受罚,是吗?”
周竹桢提着长剑沉默了半晌。
四面八方看向她的面孔上都带着不解和质问,甚至是畏惧和怨恨。
“你们不必这么看我。”她垂眸,收起了归真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会逃避责任。”她说,“即刻返回宗门,请门派刑法堂裁决。若是判我错了,本君自当领罚。”
巨大的白玉飞舟起航,朝着问道门的方向飞遁而去。
归真小心翼翼地劝她:“桢桢,等你师父回来再说,到时候你去跟他请罪……你直接去刑法堂,不是让纯仪道君难做吗?”
他暗自想着,含光那么疼桢桢,他知道了肯定舍不得重罚……况且还有三百年大劫的预言在前,他就算要罚,应当也是有分寸的,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
周竹桢垂眸,手指紧握着船楼的阑干。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当然没有!”归真立刻否认,焦急道,“可是这里毕竟由修真者掌权,修真者必然更偏向修真者的啊!”
“那我师父也会难做的。”她松开了手,“如果大家都认为是我的错,他轻判了也会被当作偏私,我不能让他为难。”
归真叹气:“可是……”以含光道尊的手段,他要想保护徒弟,虽然可能会有些麻烦,摆平应当还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