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老者接过签纸,叠叠卷卷,塞入手间袖筒,眉头皱紧,紧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你就能提前找借口引咎辞官,然后衣锦还乡,而后享清福、陪老婆、抱孙子,过上太平日子了,是吧?”
少年忽而插嘴,一阵嬉笑,笑得像个孩子,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不,我只会被国君表面上勉励一番,然后放心里臭骂一顿,然后加夜班、挑大梁、上前线,迎接不知从哪儿怼来的国之级别的灵之战争,闹得天下日子都不太平。”
老者嗤而接话,一阵自嘲,嘲得像个老耄,像个一生劳苦的老耄。
“怎么,你怕?”
“对,我怕!”
“怕这次你过不去!”
“不,怕天泽百姓过不去。”
“……”少年双手举杯,郑重对老者见了一礼。
“那鬼先生,加上令徒反馈的这些消息,您能否看出是哪一方势力所为?”老者问。
那少年未应,拈起星粘于白纱上的细紫末,像吃糖豆般丢进嘴里,抿了一会儿,又像吃到颗不好吃的糖豆般,原样吐了出来。其略带歉意地手一招,方才塞于老者袖筒中的签纸飞出,落至其手。其取过笔,展开那纸又添了几行扭曲的“字”。
“你呢,老许,你怎么看?”
少年将手中密布着怪异符号的签纸再次递还老者,双眸直视。
老者接过签纸,扫了一遍,叠叠卷卷,再次塞入手间袖筒,眉头更紧,紧得能夹死一只蛾子。
其若有所思后,回道:“盗灵方,制灵药,育灵者,夕瑶大陆上的所有势力都有嫌疑……”
“嗯,的确如此。”少年双眸轻眨。
“但盗者提前预雇了跨海大舟泊在近海码头,自己先逃向沿海,又折返回内陆窜向邻国,如此刻意地虚晃一枪——其,应该属于邻国,或者属于距邻国不远的几个势力……”
“嗯,这样也对。”
“其所用异毒的成份囊括了诸边诸地奇材凶料,却唯独不含云坤境内的,好似刻意在规避嫌疑一般……”
“那……”
“那他们一定不属于云坤,刻意闹出这么大动静,刻意留下毒样,刻意嫁祸得太过明显……退一步想,周边势力中,嫁祸成功后挑动我们对云坤发难,得益最大的,唯有出云。”
少年听完,旋起紫砂茶壶,给老者续了一杯,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其端起茶,抿了一口,道:“精彩的分析!那老夫也谈谈。”
“愿闻高见。”老者跟着品了一口茶,回道。
“可能是出云,但未必是出云。”
少年起身,移步推开高阁上紧闭的格窗,眺向远处,“丹方被盗当日,城中四处火起。我在居所亦遭人偷袭,我与之交换了三招,之后,其全身而退……出云,明面上应该没有这样的高手!暗地里,也不大可能有。如果有,出云就不只会是出云了。”
老者闻言,目瞪,起身询道:“三招!天底下有能耐和您动上手的,恐怕不逾十指之数,是那九位中的一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