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众匪围处,一直倒地不起的“米叔”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正云淡风轻地抹去嘴角血渍,就像一位老食客吃过大餐后在娴熟地擦嘴。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匪首诧异地转身,见此,神情大变,比陆尘还惊异几分,无形中,竟怯怯地退了几步。面前这樵人身上,现正散发出比刚才那少年还危险上数倍的莫测气息。
如果说,看陆尘只像是在一群幼犬间瞥见了只狼崽,那此刻看这樵人,就近乎如在一圈杂草中窥见了一群匍匐将动的凶狼,冷漠、嗜血、隐忍、疯狂……七八股诡异的气息交织集汇,然后凝聚到眼前这樵人身上,浓地难以自抑,正一点点地沿着其身周向外弥散开来。
樵人未应,反从残烂的破篓间摸出根梨木手杖,点向匪首。
手横,杖伸,平直如线。
“我,换个问法好了,屠我云坤容州安定城木廊镇一千六百四十四条人命的那伙人,现在,是不是全在这里了?”
“你……你狗日的是官府钩子,大家上,开了他!”匪首被那杖一指,心直泛毛,迅速对众匪喝令道。自己,又暗暗退了几分。
十几柄厚脊长刀得令,齐挥劈去。势猛,势大,势沉,遇山开山,遇水断水,遇神杀神,纵是狼熊虎豹在此,恐怕也只是顷刻间化为一摊肉酱的事。
叮,杂响,似只一声,又似叠了数声。
众匪人止,刀滞。
手中杀器,已断得只余下半截;各自喉间,多出个指粗的血洞。
顷刻,即逝,十几个细洞喷血成注,十几柄断刃脱力下垂,十几双明眸由亮转黯,十几片刀锋散落入尘。
杀戮的中心,樵人已不见。
“这……这个!快……快跑!”
方才落后数步,未赶及近前动手的众匪哗然,心念庆幸,忙一哄而散四向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惶惶如被掀床板时扭身飞窜的小鼠,恐恐如巢倾穴翻后乱爬一地的蝼蚁。
将别人的命视为草芥之人,在自己的命被视为草芥时,也是一样会恐惧的,恐惧到会将什么钧姓、迦姓、稣姓、拉姓的神仙尊名全念一遍,然后,再全信一遍,最后,在发现并不能得救时再全骂一遍。恃强凌弱,以多欺少,欺软怕硬,贪生怕死,全无信义准则,毫无道德底线——人之常情。
众匪几个瞬息间,皆已窜出百步远,竟比平日掠财分赃上窑子还快上三分。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
他们心里明白,眼前这妖人,明明显显比他们当家厉害多了,他们当家最多能用刀把人当柴一劈为二,这人却是以杖代剑将人当豆腐般一捅十穿啊!
“分散逃跑吗?明智的选择,这样……”
刀已垂下的众亡者身后,一片细石空地上,樵人身影浮现,其抚身,掠起把碎石。
“这样……能让你们死得慢些。”
碎石飞溅,闷响连连,奔远的众匪同时前扑倒下,额间,多出个筷箸粗细的血洞。
樵人掸去手间尘土,提杖,转头对近前十余步远的一处微拱土丘笑道:“伪装不错,更加明智的选择……”
话未完,整个丘顶如大锅掀盖般扬起,朝着樵人一撞而来。丘非丘,原来,是匪首壮汉外翻的大衣,衣内侧的底布,灰褐同泥。
樵人举杖,划,大衣两分,衣后,却是不见那壮汉身影,而是夹着一块人头大小的青石,猛猛砸来。
那杖下移,忽地点在飞来的青石上,石崩,岩碎,四散成粉。
樵人背后,一柄大刀扬起,瞬间朝其头劈了下来,掠风嘶鸣。刀未至,樵人木杖一扬,后发先至,正正倒抽在挥刀人胸口。
壮汉胸口一闷,呛出一口鲜血,而后直直倒飞出丈,撞至一巨树才停滞下来。巨树一震,干摇枝晃,纷落下不少叶来。